“乔治,乔治!”小亚丁从教堂外匆匆赶来,只见一个男人掏出小刀,朝老乔治砍去,老乔治本能地抬起左手格挡,血花飞溅,在修道院的石桌上留下了永远的痕迹。男人见老乔治负伤倒地,转身一脚踹开了一旁的石凳,骂骂咧咧扬长而去,留下不知所措的小亚丁。
乔治爬起来,扶好石凳,慢悠悠靠在桌旁,鲜红的血液从他苍白宽厚的手掌不急不缓地流出。小亚丁慌忙找来纱布,递了上去,老乔治的纱布,用右手娴熟地将纱布一圈圈地绕在左手,没过多久,血就止住了。
“剪断它,亚丁。”老乔治把纱布的另一头交给小亚丁,小亚丁小心翼翼地抓着剪刀,将纱布剪开。老乔治接着用纱布的两头打了一个结,并将右手覆盖在伤口处,“嗡——”绿色的光辉慢慢从老乔治右手浮现,如萤火虫一般灵动可爱,在绿光的环绕下,伤口快速愈合着,很快,伤口就小了很多。老乔治拭去脸上的汗珠,露出惬意的笑容。
“谢谢你,亚丁。”老乔治摸了摸小亚丁的脑袋,然而,小亚丁却直直地盯着老乔治受伤的左手,不说话。
“嗯,怎么了?”
“乔治,为什么,那个人要伤害你?”
老乔治看着满是疑惑与愤怒的小亚丁,不禁面露微笑。他稍微想了想,回答道:“因为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牧师。”
“牧师?”小亚丁歪着头,更加不解。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牧师,牧师的天职是为人疗伤,但是......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牧师。”老乔治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阴影,却又立即被微笑取代,“比如刚才那个人,正因为他身上的伤病我无法医治,所以他才那么生气。”紧接着,老乔治一声苦笑,“也怪我,我确实不适合做一名牧师。”
看着莫名难过的乔治,小亚丁也不知说什么好,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扑上来,脸蛋凑上前,叫道:“但是,乔治,你可是个好人,镇上的人都这么说!”
老乔治愣住了,他看着小亚丁激动的样子,半天说不出话。
“乔治?”
老乔治回过神来,用完好的右手抚摸着小亚丁的脑袋,双眼闪烁着欣慰的色彩,眼角像是有什么晶莹的东西。“谢谢你,亚丁。”
“那么,那个人......”小亚丁还想说些什么,老乔治摇了摇头,说:“我已经原谅他了,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难免会犯错。”
“可是他砍伤了你......”
“看着我,亚丁。”老乔治打断了小亚丁的话,一把将小亚丁揽入怀中,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老乔治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严肃起来。小亚丁乖乖迎上老乔治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世间存在太多的矛盾,亚丁,我们很难改变它们,也许我们没做错什么,但仍承受着各种不幸——这是不可避免的。”老乔治说这话时,小亚丁能感觉到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我们不是神明,也不是圣贤,我们能做的,只是改变自己,去适应这个世界。要记住:
“世界待我以刀枪,我报世界以微笑。”
……
亚丁回过神来,此时,他送走雷曼,漫步在镇上的街道,朝修道院走去。午后的阳光略微刺眼,恍惚间,关于乔治的记忆如暴风雨般涌入脑海,方才,亚丁便回想了自己六岁那年,那个午后,年老的牧师乔治·珀罗斯,一字一句地授予他人生信条。
“世界待我以刀枪,我报世界以微笑。”亚丁反复思索着这句话,不禁念了出来。不知不觉,眼前是一片草木丛生的庭院,再远一些,高大古老的瓦尔教堂静静矗立着。
亚丁所在的瓦尔镇是在宏伟邦国统治下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设有一个修道院,一个孤儿院,一个医院。然而,这三个地方其实都是指同一处:瓦尔修道院。
由于自古以来镇上资源十分有限,修道院院长在管理修道院的同时,往往会替镇上承担收纳孤儿与流浪人员的职责,同时,因为邦国修道院的院长都是由邦国“王都牧师协会”的成员担任,镇上的医疗工作也基本由之负责。
正因如此,主动接下了这样重任并无怨无悔工作几十年的老乔治才被镇上的人称作圣贤,而如今,亚丁终于接过了养父留下的使命。
没错,这就是瓦尔修道院,没有雄伟的建筑群,也没有精美的壁画,更没有形态各异的雕塑,有的只是一个古老而破败的教堂。院子不大,却早已杂草丛生,老乔治晚年早已无力管理,而当时亚丁仍远在王都学习治愈魔法,直到收到老乔治病重的消息才匆匆赶回来。
教堂旁边是一间小楼,看上去比教堂还老上几分,那是亚丁和孤儿院的孩子们居住的地方。而庭院主要是供孩子们玩乐,那里有一套石质桌椅,也是很破旧的东西了,当年乔治在这里洒下的鲜血已经暗红。
事实上,如今这里的专业神职人员也不过亚丁一个人,其余的只是镇上的志愿者及虔诚的天使圣教教徒。眼下,孩子们都还在午睡,亚丁独自坐在院子的石凳上,静静思索着,教堂的现状与未来,都需要他仔细捋一捋。
这时,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不急不缓,似乎是在闲逛。亚丁转过身,立刻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哟,亚丁。”高大健壮的红棕色马背上坐着一个发色和肤色都偏浅的青年男人,头戴棕色皮帽,身着耐磨的皮衣,背后挂着一个光亮的皮包,右手抓着缰绳,左手挥舞着,以夸张的姿势向亚丁问好。
“好久不见。”亚丁起身,缓步向前,青年也跳下,牵着马走了过来,脸庞洋溢着和气的笑容,“是啊,好久不......”只见亚丁轻轻地抚摸着红马的脸颊,红马惬意地闭上了眼,用脑袋蹭着亚丁的脸,欢快地扬起马蹄。
“你看上去精神饱满,先锋。”被称作“先锋”的红马低声哧了一口气,算是回答。
“喂,喂!”男人看上去有些生气,他拼命指着自己,不满地说:“你应该先和我问好的。”亚丁这才将目光从红马上移开,笑道:“哦,真是不好意思,我这才发现你——好久不见,卢克。”
“你真是......”卢克气呼呼的,旋即又笑起来:“算了,还是先要恭喜你,现在要叫你院长了是吧,亚丁院长?”和亚丁的长发不同,卢克留着精练的碎发,露出已被尖尖翘起的耳朵,淡淡的眉毛高高扬起,两颗灰色的眼珠闪烁着快活的光芒。
“随你。”亚丁撇了撇嘴,又正色道:“怎么了,难得你会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卢克拖着音,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我是信使,自然是为了给你送信,不过——”他眨了眨眼,“嘿嘿”笑着,问:“我能喝口水吗?我现在超渴的。”
“......走吧,进屋坐坐,太阳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