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信与旧俗,
本人之心灵慰藉,
怎知科学之玄妙。
儿是母心肉,
任由神鬼百般精,
终究不及慈爱情。
阿龙晚上拉了三次,夫妻两起起睡睡一宿,启过了约定时间,大早上杰就来院里叫。
“启子,起床赶路了。”
“好的杰哥,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启这才起床穿衣而出,随便洗了把脸,拾起背包就出门了。淑娴昨晚也是没睡好,平时天一亮就起,今天硬是到了九点半,小虎都饿得叫妈妈了。
淑娴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看阿龙,昨晚哭闹一夜,这会儿有气无力的,眼睛似睁似闭,似醒非醒,呼吸也很弱。淑娴忙伸手摸阿龙头,烫的揪心,她以为是自己手冰,又用脸贴了一下,还是滚烫。淑娴急忙起身,抱着阿龙出去找奶奶。
奶奶说:“别急,可能有寒气,我给他捏一下,再用酒咂一下肚子,睡一觉就好了”。
淑娴也知道,农村都是这样,也将信将疑的把阿龙递给邹氏。只见邹氏手伸进衣里来回揉搓,又捏掐两肋,再翻身捶打,最后用白酒含在嘴里,贴在肚子咂。
平日里,大人经这么一套,也叫喊连天了。可阿龙还是原来的绵软样,也不哭泣,但是嘴角时有口水流出,嘴唇也有些发白,眼睛睁开又闭下,好像没睡醒。
淑娴将阿龙抱在怀里,想喂一点奶,可阿龙怎么也不张嘴,含在嘴里他也不吮吸。
奶奶叫抱到床上,用厚被子压着,嘴里道:“古话说,捂起发发热,出完汗就好了”。
娴不放心的看着,她很害怕,害怕孩子没了。她又特别急,急到帮不上一点忙。人在这种时候是最恐惧的,恐惧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没有任何办法,为自己亲人做哪怕一点点有用的事。
就在淑娴急得快哭的时候,奶奶端着碗进来了,让淑娴把碗里水喂给阿龙。
水到嘴边时,阿龙有吮吸的反应,淑娴喂了三五勺,又抱到怀里喂奶,这回阿龙吃了一些,没多久睡了。
淑娴这才洗漱,随便吃了早饭,她就带着小虎去乡卫生院了。
卫生院只有一个医生,姓周,村里人都叫他周大夫。平时感冒发烧都不会去他那,只有外伤去包扎一下,或者买点止痛药,他要说你该点什么药?村里人都会觉得周大夫在骗他们钱,都会委婉拒绝。很多人小病拖成大病,最后丢了性命。
淑娴大概说了阿龙症状,周大夫又问了最近几天有没有乱喂东西。淑娴仔细想了好一会儿,肯定的回答“没有”。周大夫又问孩子能吃奶吗?淑娴也一五一十的说了。
周大夫给拿了几片土霉素,用废纸包好,交待道:“每天三次,一次半颗,需要碾压成粉,放入奶或水里喂。切忌不要多喂”。
临走时,周大夫叮嘱:“如果孩子喝水,可以适量放点盐”。收了淑娴一元钱,还好启出去挣了二十元,要不上哪去借啊!淑娴心里嘀咕着。周大夫也没想到,今儿第一回遇到爽快人。
淑娴急忙回家照方喂药,喂完奶又用小勺子喂了点水,阿龙依然绵软无力,高烧也没退。出门做饭时,顺便揉了块热毛巾放在阿龙头上。
晚饭过后,阿龙又吐又拉起来,高烧倒是退了一点,但还是烫手。邹氏又煮了块生姜,拍碎用手巾包住,在阿龙身上来回的搓,嘴里还念叨了几句。
随后又将晚饭前夹好的饭菜剁碎,放在大碗里,又拿三张纸钱在门口点燃,烧完后将大碗扣上,嘴里道:“孩子他爷,你就保佑一下孙儿,给阿龙说说情,这给他们祭奉了,饿鬼些吃饱就上路了”。泼完水饭转身就进了屋,敞开着大门睡了。
水饭者,迷信也。人疾不治,故求神鬼。愚信神鬼上身,以饭菜祭之,得其谅,邪去之,病好矣。
半夜阿龙又烧起来,还伴随一点抽搐,紧紧的缩成一团。淑娴急得不知怎么是好,只是一边哭一边给孩子喂奶。
邹氏起身摸黑下来,看着床上的母子两,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趁着夜光来到赵娘家,敲开了屋门,说明来意。赵娘披上一件外衣就跟着邹氏来了,进门就看到哭着一团淑娴,急忙接过阿龙,看着面黄口白,有气无力,赵娘也不愿的掉下眼泪。
她心里明白,这孩子是要经历生死了,过得了这一关,他就能健康长大,过不了也就缘尽此生。
“赵娘,你看看孩子怎么办?”
“水饭泼了?”
“泼了。”
“立筷了?”
“没立。”
“那立个筷子吧!”
邹氏拿来碗筷递给赵娘,赵娘接了碗冷水,在堂屋的角落里蹲下,放好碗,将一双筷子立于水中,用手扶立,嘴里不断的喊着已故的近亲名字,当叫到王桂娥时,筷子立稳了。
立筷者,同水饭也。水饭群祭神鬼,立筷到人。饭者,治生也。筷者,诛亲也。
“没事了,没事了,我婆婆多嘴,等筷子倒了,她回去阿龙就好了。”
“这死老婆子,死多少年了还记得我家门。”
邹氏骂骂捏捏的,带着赵娘出去了。
“你婆婆那些年也苦啊!你公公不理她,各过各的,死的时候你公公都没给好脸。”
“是啊,她也是早知当初,也不会有这个结局。”
淑娴听赵娘这么说,也就安心睡了。赵娘刚想开口说,邹氏已会意,摆手院里说去。娘儿俩坐在院门槛上,看了看对方,都预言又止。过一会儿,赵娘还是打破了沉寂。
“叔娘,别太难过,这沟里哪家都经历过。”
“唉!三月了。你说当初要没了就没了,这都什么事啊!”
“都是缘分吧!只可怜了大妹子,还得注意身子骨,别气坏了。”
“是啊,你我都经历过,这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想通,别气个什么祸根出来,这家就难了。”
两人担心完淑娴,又担心起启来,这个家以后可怎么过啊?
“不怕,他嫂子,还有我老婆子在,这过去那么难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再陪他们熬吧!事总会过的,活着的还得过日子。”
两人说着说着天就亮了,突然淑娴抱着阿龙就冲出了家门,嘴里道:“娘,你在家看一下小虎,我带阿龙去卫生院看看,周大夫会有办法的”。
“淑娴,你……”
赵娘还没说完,就被邹氏拦下了,等淑娴出了门才说:“随她去吧,孩子都是心头肉,不到黄河心不死。”
“叔娘,这得花钱啊!”
“启儿和杰哥出去这些天挣了些,由她吧!真要救过来了,也不白花,没救过来也落个心安。”
赵娘没说什么,只是指了指家的方向。邹氏也转过头摇摇了拐杖,各自还家了。
淑娴带着阿龙直接闯进了卫生院内屋,敲开了周大夫房门,没等周大夫洗脸,就将阿龙塞了过去。
“快,抱到前屋,东西都在那边。”
周大夫就看了一眼,他已清楚,就现在的自己的医术和医疗条件,怕是很难。但是他不能袖手旁观,他要试一试,看有没有奇迹。
周大夫甩好体温计递给淑娴,自己又掐了一下脉搏,还用听诊器检查了一下胸肺,几分钟后看了体温计。
摇头道:“四十一度三,能不能好就看他自己了”。
“周大夫,你想想办法。”
“这样吧!我试着给他点青霉素,再给他输点盐水,补点糖,好不好就靠他自己了。”
淑娴使劲的点头,她确信阿龙一定可以的,他还要去读书的,怎么能就这样去了。
果然,下午三点多阿龙睁开了双眼,脸和嘴唇颜色都好看了许多,拔针的时候都哭出声了。
周大夫又测了一次体温,三十七度二。周大夫点头说:“这孩子身体抵抗力还可以,高烧四十一度三,奶水不进,还有腹泻呕吐,能成这样,很不容易了。带回去早晚注意,这初春容易得伤寒”。
淑娴这一夜没睡,到现在还没吃东西,都有点站不稳了。周大夫递过来一碗稀饭和一个馒头,轻声道:“吃点吧!看你样也累了一夜半天了,别饿晕了”。
淑娴吃过东西,忙问:“多少钱”。
周大夫说:“五块五,没有的话,慢慢给。”
“有有有,太谢谢了!”
一边说话,一边就转身把口袋里用手巾包好的十九元拿出,数了一张两块三张一块和一张五毛的递过去。
周大夫心想,这李启发财了,以前来拿点头痛粉,都要好几回才能还上啊。
淑娴没注意到周大夫的表情,高高兴兴的抱着阿龙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