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现在我等该怎么办?”司徒府上,一群洛阳的大族们急切的问道,自打卢植死后,王允就渐渐成为了氏族们的首领。
王允微微抿了口茶水,心里也是有些惊怒,但是多年的宦海沉浮让他明白,此时若是露出疲态就真的大势已去。
这些个大族愿意暂时听从自己调遣的根本原因就是利益与董卓不符。但要是汉室真的是无法挽救的地步,他们也不会介意舍弃一些东西来保证自己家族延续下去。
“慌什么?”他淡淡的训斥道,似乎并不把外面兵荒马乱的情景放在心上。
“董卓如此行为就已经说明他慌了,在各路勤王的兵马下,他已经自知不敌。这正是大好消息,尔等这般姿态真是贻笑大方。”
底下人的紧张情绪略微放松下来,有一个年轻的家主兴奋的开口道:“若是此时我等能拖住董贼的脚步,那岂不是大功一件?”
话一说出口,气氛就开始躁动起来,个个家主眼神各异,整个情况像是一个幽潭,表面看无波无浪,但实则深不可测。
“不可。”王允果断的摇摇头,笃定的道:“董卓逆贼手握重兵,穷尽诸位之力也难以与之正面抗衡。”
“我等大可发动百姓,以一城之力如何?”人群中登时传来一道声音。
“董卓是没有人性的......”王允也不追究是谁在喊话,但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瞬间令在场的所有大族家主沉默了。
“董卓都开始掘皇陵了,我等难不成还要在这等着吗?”有个激愤的小家族家主直接道。
“霸王雄踞天下,天下终归于汉。”王允面无表情的道,丝毫不在意此时董卓的一切行动。
“此时不宜轻举妄动,诸位可尽力拖延时间,但万不能与之硬拼。诸位若是此时举义旗,无异于以卵击石。”王允沉声道,十分的坚决。
人三三两两的散了,王允一直枯坐着,哪怕最后一个宾客走完都没挪动身子。
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散发着无尽的光辉,王允对于外面乱哄哄的景象置若罔闻,但是却没来由的流下两行清泪。
一滴,两滴,三滴......泪水顺着脸颊朝下不断地淌着,双肩不断地颤抖着,待再抬起头时又是恢复了先前的沉着与冷静,他站起了身,偷偷的将门开了道小缝。
洛阳乱起来了,街上到处都是兴奋的西凉军,个个怪叫着,蛮横的闯入两侧的民房中。两眼像是冒着绿光,盯着砧板上的肥肉。
一时之间,火光四起,哭号遍地。在暴虐的马蹄声中,不断的有人被拖行至死,不断的有人被掳掠走。
这是与一群人的狂欢,也是一群人的悲哀。
王允又合上了门,双手微微颤抖着。
......
兖州,清河县内。
“好了好了,岳丈,我都知道了。”刘缨低着头,满口应下。
“唉。”蔡邕叹了口气,对这个女婿是又爱又恨。“也别怪我啰嗦,只不过那些都是公卿大臣,要是真能救下陛下和他们也是大有裨益的一件事。”他语重心长的道,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婿是非常的上心。
“岳丈就莫要想太多,闲时寄情山水,陶冶情操也是不错的,何必掺和这些个烂摊子嘛?”刘缨有些不胜其烦,‘委婉’的道。
蔡邕登时吹胡子瞪眼,手边的拄拐敲得‘梆梆’响。
“老夫我在江南陶冶了十二年的情操难不成还要继续下去?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朝堂不亚于小江湖,都是些人情世故。”
“为臣之道莫过于是,若君上贤明则臣不畏死,进尽忠言;若君上昏庸则臣唯唯喏,随波逐流。踩下捧上,寻求荫蔽都是些老生常谈之事。”
刘缨神色一动,好像是品出来点其他什么东西:“那为君之道呢?”他试探着问道。
蔡邕一捋颌下的胡须,严肃的道:“为君之道,上承天意,下应民心。重在均衡二字,桓灵二帝深知其中之妙,然其心不正,扶持腌竖之人,致使朝堂浑浊,民心跌宕。”
“为君首在制衡各方,其次亦要有识人之能。古今帝王皆无情,其心不在一城一池,不在一屋一瓦,而是志在天下。”
刘缨点点头,兴趣被点燃了。
“朝堂之争,可为文武之争,可为党派倾轧,甚至可为派系争斗。无论其情形如何,永远都不能是君臣之争,若君上有言,当由臣下提出,继而商讨。”
刘缨兴趣大增,沉吟了一会,突然开口道:“岳丈一席话,令小婿受益匪浅......”
蔡邕满意的点点头,继而有些唏嘘的道:“我膝下无子,唯有一个女儿,如今你也算是我半个儿子了。日后若有困惑之处大可来找我,若是有什么放不开的也不用顾及我与昭姬。”
“好男儿当有包藏天地之心,眼下局势动荡,正是出英杰之时。”
刘缨认真的行了一礼,对这个便宜老泰山多了些敬重。但他神思一动,转而就想到一个好主意。
“小婿有一事正要和岳丈商讨哩。”刘缨笑嘻嘻的道。
两人的翁婿情深转眼就被破坏的一干二净,蔡邕嘴角抽动了两下,渐渐有些后悔,这个脸皮厚,心又黑的女婿也不知道想耍什么花样。草率了,不该瞎说话的。他想着,肠子都有些作痛。
“你说吧。”蔡邕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干干巴巴的。
“小婿想创建一个书院,类似于太学一般,但一直苦无没有能挑起院长之位的大儒。所以......”刘缨奉上了真挚的笑容。
蔡邕顿时心中一松,要真是这样他还真不介意,老老实实平平淡淡了那么多年,现在有个体现自己的地方倒真是一件乐事。
不过架子上还是要摆一下的,他微微咳嗽了两声:“老夫年迈,恐怕难以当此大任,贤婿不如认真思考一下。”
刘缨顿时乐了,这事也不算是临时的突发奇想,先前他就有过这个腹稿。甚至也是和蔡琰沟通过的,她是笃定蔡邕会答应的,因为这么些年蔡邕就很是喜欢教学生,无数次都想着进入学堂。
“既然岳丈这样说,那郑玄郑大儒如何?”刘缨故意说到,脸上似乎还有些意动。
蔡邕大惊,这小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咳咳,贤婿师从何子,何子生前就与之有旧怨。贤婿断然不可贸然行事。”
“那管宁如何?”刘缨再次问道。
“不行不行,管宁虽有才名,但其年少,恐怕难以担此大任。”蔡邕快速的道,像是非常为难一般。
“此事事关重大。一时半会恐怕也难有称心如意的人选,那不如我就先暂代一下。”
刘缨差点笑岔了气,有些‘勉强’的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岳丈。”
......
蔡邕刚喜滋滋的出门,刘缨就笑作一团,翁婿两人一直都不对付。也没个什么大问题,就是处于一个天生的对立面,能有的笑话就使劲笑。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蔡琰莲步轻移,有些好奇的出声道。
刘缨一下坐了起来,连连摆手。
“夫君定然又是拿父亲寻开心了。”蔡妍轻轻放下熬好的粥,檀口微张,微微吹了一下,有些没好气的道。
接触的久了,蔡琰自然知道刘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日里都是一副天塌不惊,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孩子气十足的家伙。”
刘缨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轻轻的哼着:“琰儿你可误会了,这次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岳丈自己想开书院,我不过是帮他一把了。”蔡琰压根就不信他说的鬼话,要正如他所说,他回来压根就不是这样了。
“来吧,张嘴......”蔡琰慢慢的喂着他喝粥,一口接一口。
刘缨回味了一下,发觉今天的粥还是相当不错。“琰儿不错,今天的粥真好喝。”他夸奖道。
蔡妍有些无语,避过这个话题:“先前妾身与夫君商议的事,夫君决定了吗?”
刘缨一愣,一脸茫然的看着蔡琰:“什么东西啊?我咋不知道还有事?要是后院的事直接由你定夺不久结了?”
蔡琰这下才是真正的头痛,原以为他是默认态度,没想到这下是忘记了......“夫君,就是纳妾一事,是否要将小邹也纳入后院中?”蔡琰温柔的道。
刘缨一把回揽住蔡琰,将头轻轻抵在她的额头,轻声道:“算了吧,我有昭姬一人已经是幸甚,又何必有其他人来参与进来呢?”
“不不不,夫君错了......”蔡琰坚决的道。“夫君身负传播清河刘氏传承,若是后院之中只有我一人,琰又有何面目去见已故的公婆?”
“还请夫君以清河刘氏的传承为重!”说着,蔡琰的身子深深的福了下去。
“唉,你这又是何必?”刘缨试着拉了一下,发现实在是拉不动固执的蔡琰,只好无奈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