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丘力居跨上战马,在一众首领的簇拥下来到了阵前。
“刘缨小儿,今日我给你一个机会。”丘力居高声叫道。
刘缨站在城楼上,低头静静的俯视着底下的大军。
“你看看他们是谁?”丘力居大手一挥,阵前顿时分开一条道,从中押解出上百名蓬头垢面的汉卒。
“他们可是你们大汉的士卒,可都是尔等昔日的同袍。”丘力居高声道,右手再度向前,一群人驱赶着手无寸铁的汉兵俘虏,跌跌撞撞的朝着瓮城城墙冲去。
城墙上一下起了骚乱,有些个眼尖的士卒甚至都认出了底下昔日的同乡,同袍。一个个开始呼喊起来。
“二牛......”“小甲......”
城墙上的士卒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刘缨,眼神复杂不一,城楼上的气氛凝重起来。
刘缨伫立在城楼,冷冷的看着底下迫近的汉卒和乌桓人,眼睛一闭,两行清泪渐渐滑下,高举的右手的重重的挥下。
黄忠会意,咬着牙,取下后背的长弓,拈弓搭箭,一箭飞去,正中被驱赶而来的降卒,连带身后的乌桓人一并射翻。
“给我射,靠近城墙百步之内者,杀无赦!”黄忠高呼道,再次拈弓搭箭,又是两条人命。
率先跟上的就是从兖州带来的嫡系,从军以来就被灌输了服从的意识,军令如山。尽管心中千百转,但手上的活计却都没停下。
‘嗖’‘嗖’‘嗖’没过一小会,底下的惨叫和哀嚎都停止了。
“你们还真是狠得下心,”丘力居有些不屑的嘲讽道,但转而脸孔就有些扭曲。“昨日尔等杀我爱子,今日这百人就当作是祭奠我儿!”
刘缨睁开眼,掣着长剑,厉声道:“猪狗之辈,因一子害我百余名将士性命。我刘缨日后定当百倍奉还,屠你乌桓万人以祭奠我大汉众将士英灵!”
丘力居不以为然,嗤笑道:“刘缨小儿就会口出狂言,我乌桓十万大军在此,你可敢出城一战?”
刘缨登时转过身,不去理会底下的叫唤。
丘力居眼看着上方没了回信,冷哼一声,颇有些得意的看着被推出来的云梯。
“文和先生,那个被推出来的是什么?”黄忠收拾心情,摩挲着下巴,有些疑惑的问道。
贾诩略一沉吟,有些不确定的道:“可能是云梯吧,不过古书上没有介绍过......”
黄忠有些好笑的看着底下奇形怪状的‘云梯’,踏脚粗细不一,两侧也是弯弯曲曲,那些个铆钉也不知道能不能支撑的住。
“文和先生,他们这个样子是真的不通攻城之道,看来我们的计策是不是要提前?”黄忠有些迟疑的问道。
贾诩微微点点头,沉声道:“城头之事就交给你了,主公不一会就会派遣典韦前来助你,莫要让他失望。”
......
在喊杀声中,一天的攻城又落下了帷幕,乌桓人看着城头上升起的袅袅炊烟,有些恼怒的将手上的硬饼摔在地上。
“我们在城楼上出生入死,你们这些搞后勤就拿这些面饼糊弄我们?”一个乌桓士卒恶狠狠的对发放食物的部落士卒道。
负责发放面饼的士卒也不惯他,冷哼一声,将递出去的面饼又收了回来:“你以为就你们辛苦?这些都是我们部族的勇士不辞辛劳搜遍周围二十里村庄才找好不容易找到的。”
“那你们还真是废物,和你们的部落一样。”一旁的一个士卒不屑的道。
来自草原各处的部族自然不是铁板一块,甚至因为牧草问题,相邻的部族多有争执。
“那也比你们连城头都上不去的好。”后勤的乌桓士卒不服气的反击道。
一个脾气火爆的伤卒一把拽过他,一口唾沫啐在他脸上,怒气冲冲的道:“像你这样的也就只能在这说风凉话,有这个精力不如帮我们多找些肉食。”
先前的士卒也是不停附和着,“今天都已经登上城楼三四回了,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拖后腿的,害的我们没力气,不然今天就能在瓮城畅饮奶酒,欢庆胜利了。”
后勤乌桓兵一时语塞,冷哼一声,偏过身子,一幅不屑理会的样子。
大帐中,大群的部族首领被聚集在一起。
“诸位,大军出征就只带了五日的粮食,现在军中已经没有余粮。我提议我们应该退离此处,进入幽州腹地来回劫掠,这样才能养活整个大军。”蹋顿站在前列,忧心忡忡的道。
身后的首领们有些古怪的看着这个昔日的乌桓接班人,一时间都没有人出声。
“蹋顿,你这是在教我做事?”突然间,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底下的首领们顿时恭声行礼。
蹋顿惶恐的转过身,看着迈步走上高座的丘力居,咬了咬嘴唇,依旧固执的道:“蹋顿不敢拂逆单于之意,只是再在这里耗下去就要到冬天了,到时候没有充足的食物,我们就没法回道草原了。”
有一个小部落的首领有些迟疑的出声道:“好像蹋顿勇士说的也不错......”
丘力居冷哼一声:“那你们就跟他去吧,到时候攻下瓮城,擒下刘缨小儿朝小皇帝要赔偿的时候,你们可不要后悔。”
那小首领顿时迟疑了,为了这个瓮城,他已经搭上自己部族中近百名青壮,若是一无所获的退走,想想就有些不甘心。
“属下以单于马首是瞻,自然没有这些想法。”仅仅是犹豫了一下,小部族的首领终究是没敢冒着丘力居吃人般的眼神违背他的意愿。
丘力居满意的点点头,睨了蹋顿一眼,鼓舞众人道:“诸位放心,此城不出两日就会告破。诸位想必也是看到了,今天我们接二连三的登上城楼,若是进攻力度再强一点点,我们都已经能大肆庆祝了。”
“单于说得对,大家可不要被别有用心之人给蒙蔽了。”难楼之子直起身,对着众首领挤兑道。
丘力居手一抬,他顿时不敢出声,恭顺的低下头。
“大家有想法是正常的,但是别忘了他刘缨只不过两万多人,只要我们加把劲,明日攻下瓮城也不是不可能,到时侯粮食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
“况且这周围还有那么多的汉人村庄,明天让搜寻粮食的队伍再往外延伸延伸,渡过这两天不在话下。”
丘力居端坐在主位,说出来的话充满了信服力,帐中的骚动也渐渐平息下来。
“诸位放心,我丘力居向来做事公正,明天诸位且静观,我部族率先攻城。”丘力居脸色不变,丝毫不把这句话当回事。
“那假如城破了呢?”在人群中,一个声音悄悄冒了出来,丘力居下意识的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可惜被那些个首领围得严严实实,一点都看不出是谁在插话。
丘力居的眼神微不可察隐晦的闪烁了一下,转而豪迈的笑道:“自然是论功行赏。”
......
拒城一百里处,满宠看着夜幕下遥远的瓮城,目光流露出担忧。
“全军都有,速速行动。”满宠忍不住再次催促道。
说完,底下忙碌的士卒再度加快了速度,村落的村民,牲畜,粮食。就连那些个老鼠都被吓到野外,一点点能吃的东西都没留。
“大人,咱们到底还要忙多长时间?什么时候才能和乌桓真刀实枪的干上一场?”身旁的一个副手有些忿忿的道。
满宠看了他一眼,耐下性子道:“两天,两天之后就让你们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
“今夜将瓮城外七十里外所有村落通通都迁走,明天白天好生歇息。明天晚上将五十里外所有村落迁走。”
“而到了后天时分就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
满宠信誓旦旦的保证着,身边的士卒精神振奋了些,为了保障此行的顺利,挑选的士卒都是些与乌桓有着大仇的士卒,在对付乌桓上,他们绝对是战意勃发。
......
第三天,待天刚刚放亮,丘力居就指挥着大军进攻城楼。
吸取了前两天的教训,这回他一句话都没说,就是指挥着部族的勇士,鼓着劲朝墙头发起进攻。
“伯父,侄儿有话要说。”远远的,蹋顿就朝着丘力居呼唤道。
丘力居瞥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亲卫这才让开了一条道。
“我希望你能说些有用的,若还是那些扰乱军心的话,我可不会再顾及叔侄之情。”还未等蹋顿开口,丘力居就率先出声威胁道。
蹋顿张开的嘴一下停住了,刚想说出去的话也是咽了回去,看着丘力居沉吟了好一会,才恭声道。
“孩儿此行并非劝说伯父,只是刚才发现了一丝怪异之处,这才来请伯父定夺。”
丘力居微微来了些兴趣,但是盯着城楼的目光没有转移,只是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蹋顿略微振奋精神,出声道:“城楼上的守军换人了,这些人比昨天的士卒精力更加充沛,完全看不出鏖战两天的感觉,所以我认为城楼的守军换人了。”
丘力居手一滞,深呼吸一口,沉声道:“可有什么实质证据?”
“......”
丘力居的心放了下来,目光再度投向了如绞肉机般的城墙,冷声道:“战争之事,岂可儿戏,你看看。前天我大军无人能踏上城楼,昨天造出云梯,三番五次都差点站稳脚跟。”
“而到了今天,这才攻城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有勇士踏上了瓮城城楼。”
“纵然有些人看上去状态更好,也不过是回光返照,照这样发展下去,今晚就可踏平瓮城。你还是回到自己的大帐好好反省反省!”
说完,丘力居挥挥手,两边的亲卫围了上来,强行将还想说些什么的蹋顿给架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