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两个灰头土脸,衣裳褴褛的汉子跌跌撞撞的冲向一座府邸前。昌豨看着上写的王府二字,眼神不由闪过一丝犹豫。“大当家的,不如再考虑考虑吧,先前我们这般对待他们,王府的人必然不会放过我们的。”身后的亲信嘶哑着喉咙道。数日的提心吊胆,奔波躲避已经耗尽了这个原本嚣张跋扈的昌豨的全部精力。
一咬牙,昌豨就向着王府的大门撞去,‘咯吱’一声,王府偏门的门房开了个口子,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探了个脑袋出来观望着情况。
“主公,昌豨已经到了王家的大门前。”满宠站在刘缨身后,汇报道。刘缨一身常服,虽是绸缎制的,却不花哨。微微点头,转身对跟着的张飞笑着说:“之前你怪我不让你上阵,现在我把机会放在你面前了,替我生擒昌豨如何?”
张飞一愣,想着被追杀三天的昌豨,心中一喜,一抱拳:“哈哈哈,多谢主公。”轻踢马腹,跃马而去。看着张飞纵马疾驰而去,满宠有些疑惑的看着刘缨,但出于克制,没有说话。
瞥着满宠欲言又止的神情,刘缨微微一笑,没有解释。过了半晌,刘缨略微估算了下时间,转身不容置疑的道:“伯宁,通知文则,进军王府。”满宠恭声应下,转身朝着静默不语的八百来人的队伍走去。
“文则,主公有令,进军王府。”伯宁大声道。此时的于禁已经像变了个人,人着黑甲,手上捧着一卷书简,默默阅读。听得满宠声音,于禁抬起头,眼中已不似之前神采飞扬,现在像是一汪深井,收起书简放入怀里,沉声答道:“是。”
一声轻啸,身后八百余人齐唰的站起来,手持槊,腰佩刀,行列齐整,全员静声。忽然于禁转头看着眼前的八百士卒,嘴唇翕动着,最后狠狠的一撇头,眼圈一红,声音更低沉了。“此战许胜不许败,尔等,活着!”
八百士卒尽皆动容,待于禁调整好情绪,转头朝前进发时,才发现身后站着个人。“主公!”于禁下意识的行礼道,身后的士卒轰然跪下,“见过主公。”刘缨笑了笑,托起了于禁,大声对士卒道:“都起来吧。”
看着眼前的一帮汉子,刘缨有感而发:“自我领军之日起,诸位就陪在我身边。毫不夸张的说,我之成就有你们一半的功劳。你们既然有资格,有能力通过于将军的训练,那么从即日起,新建一军,不受其余将领辖制,只隶属于我,以后你们的将军就是于禁。营号为’无伤‘。这是我和于将军对你们的期待,也是你们必须要达到的程度!”
刘缨一声大喝:“听明白了吗!”“明白!”八百士卒轰然应诺。刘缨满意的点点头,侧身让出位置,将话语权交还给于禁。
这一头,王府。“你们这些鸟厮烦不烦?我就是带他走,你们又能怎的?”张飞提着蛇矛,不耐烦的道。身边一圈的仆役滴溜的围着他转,一个身穿华府的中年男子站在外圈,不断的打量着张飞手上提着的人。
“那好像是昌豨?”中年男人第一反应就觉得不可能,细细辨认之后心中大喜:“天助我王家,今日若能诛灭昌豨,不仅能除掉一患,还能向上请功,双喜临门。”中年人心中美滋滋的想到。
“那黑厮,你强闯我府上又要强行带人走是什么意思?”中年发福男跳出来叫嚣道。张飞瞬间就怒了,犟脾气也上来了,直接暴躁的道:“爷爷今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能把我怎的?”说着,将蛇矛一下插入青石板上,叉腰大骂。
看着青石板上的裂纹,中年男有些胆怵,换了个脸色,语气也柔和了下来:“额,这位壮士有所不知,这位是我们王府中人,若是有什么差池还请交给我们王府处理,我们定然会给您一个交代。”
张飞气消了,看着眼前油腻的胖子,忍不住道:“他真是你们府上的人?”中年男一见张飞话风松动,连连点头:“壮士有所不知,此人确实是我王府上的人,和我还是表兄弟呢。”张飞忍不住大笑起来,拔出蛇矛指着中年男:“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俺老张可算是给主公立下大功了。”
中年男见事有不殆,反应倒是挺快,大吼道:“抓住他,快抓住他,不不不,直接杀了,以绝后患!”张飞咧着个大嘴,狂笑着,挥动着五十斤重的丈八蛇矛毫无压力。矛尖上下穿梭着,不断带出一个个的血窟窿。
正当张飞杀的尽兴时,‘轰’的一声,王府的大门哗啦倒下了。若是平时,发福男早就努了,而现在,这个声音毫不下于天籁之声:“阁下救我,这莽汉疯了,若能救我一命,我王家定有厚报。”
张飞抬头一看,笑了,大声道:“主公,俺可是立了大功,这一家和昌豨还有关系哩,抓了他们,肯定没得假。”
撞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刘缨一行人,此时刘缨身边仅有三百来人,于禁手一挥,身后的三百人尽皆扑了上去,三两下就把反抗的仆役砍翻在地,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懈怠。
刘缨慢慢走上前,笑道:“翼德啊翼德,给你机会也不行啊。”张飞憨憨的挠挠头,颇有些不服气:“俺,俺不是给告主抓住这条大鱼吗?”刘缨摇摇头,以后有的是时间修理这个憨货,随意的道:“那你还不快把这个家伙给抓起来?再慢点功劳就跑了。”
张飞一愣,手上速度不慢,矛身一横直接就将这男的打翻在地。听着入耳的哭喊,哀嚎和讨饶声,刘缨微微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落的现在这个家破人亡的样子又是何苦。”满宠的眼神中倒是没有怜悯,甚至是平淡?或许是有点激动。舔了舔嘴唇,满宠恭敬的问道:“主公是否要停下来?”
刘缨摆摆手,朝门外走去,淡淡的道:“君子远庖厨,凡有血气之类弗身践也。这里的事就都交给你们处理吧,处理完出来告诉我。唉,还是有着一颗仁义的心啊。”声音渐渐不可闻,满宠低着头,一支等到刘缨把话说完,和典韦一起出去才敢抬起头。他抬起头,眼光闪烁着,再次舔了舔有些猩红的嘴唇,提剑朝府内深处走去。
一个多时辰之后,满宠提着血迹未干的佩剑走了出来。见了刘缨,抱拳单膝行礼道:“禀主公,王府已查抄干净,府中已经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嫡系男丁束发之上都在府里面了。”
刘缨微不可察的点点头,是死是活不用他来操心。“东西都整理好了吗?”刘缨开口问道。满宠不慌不忙,恭声答道:“主公放心,王家和昌豨之前历年来往的证据都整理好了,十分充分。另外王府的家当也已经准备好了。”说道家当,满宠不禁有些感慨,就这一郡的王家竟然都如此豪奢,金银财宝,碧玉玛瑙足足装了三大箱。
“主公,我翻看这王家的账本,发现他除了府上的财宝以外,还有各处的地契以及王府名下的佃户,还侵占良田上百顷。此上所述,还请主公裁决。”满宠起身,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双手递交给刘缨。
刘缨接过账本,随意翻看起来,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嘭’的一声合上了账本,刘缨思量开了,随手扔给了满宠,吩咐道:“先留着吧,这以后怕是会有大用处。对了,将田地接手过来,告诉那些佃户,今年田租减免一半,到时候交到府上。”
满宠恭声应下,刘缨转过身深深的看了眼王府的牌匾,不屑的道:“世家?大族?哼哼!”
刘缨回去了,带着八百无伤营回到了清河县。但整个山阳郡,甚至是整个兖州一下炸开了锅,世家大族大多缄默不语,一些小的家族,那些个士子儒生纷纷口诛笔伐,激烈的甚至想上京状告。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清河王府一直保持沉默。
直到有一天,一个激进的学子怒堵清河王府才有了转变。那一天,那个学子被请进了清河王府,待他出来之时就将王府门前的摊子撤掉了。不久后,一则消息传了出来,上面将昌豨的种种恶行披露了个干净,又将王家与之的联系公布的清清楚楚,顿时满州士子一片哗然,议论纷纷,不管如何,刘缨刘锐谨这个名字深深的刻在了整个兖州士子的心中。
后来,又一则消息传遍兖州:清河王刘缨乃已故公羊大儒何子的最后一个门生。瞬间兖州的舆论风向一边倒,到处都是赞颂清河王刘缨冲冠一怒,为了给治下子民讨个公道,三天三夜,千里追杀恶贼昌豨,最后将罪魁祸首王家一网打尽的感人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