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孤鸿像是感觉到什么,缓缓转过身来。
陆雨家院子里,挂着的那件白色衣裳,夹在漫天花海间,缓缓落向孤鸿。
孤鸿伸手将衣裳接住。
衣裳其实已经很旧了,布满灰尘、霉斑和裂痕。
但孤鸿还是脱下身上外衣,将它披在了肩上。
一阵灵光笼罩孤鸿全身,刹那间,陈旧白衣,变成了一件煞是好看,却一点也不夸张的白色锦袍。
一旁,云游僧又是一怔,瞠目结舌道:
“那是仙袍·花解语!”
然而,披着仙袍的年轻道人,此刻却是一阵苍凉。
他木然走回客栈,又坐在了门槛上。
白纱跟在后头,见孤鸿点上烟发呆,便在门前林园一棵梧桐树下盘坐,对着那颗魑魅之心念诵经文。
但这小僧定力不够,念了一会儿,又对孤鸿说道:
“师父,只要魑魅之心在,过个几千年,他还是会再生的。”
孤鸿呼出一口烟,
“再生的魑魅,还是他吗?”
白纱摇头。
“那就别说废话。”孤鸿站起身来,“自己去烧水洗澡,把身子刷干净,师父晚上回来,要替你检验筋骨。”
白纱:“......”
孤鸿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要是你担心我图谋不轨,就自己拿手戳身上三十六处死穴,如果其中半数以上没有任何感觉,就自己滚回洛珈山。”
陆雨做出的最后一个生灵,被活生生的烧死在码头上。
孤鸿赶到时,只晚了一步。
岸边站满了围观之人,幽凉府侍卫们拦成一排,天浒少君正站在尸体灰烬旁,神情凝重。
孤鸿像鬼魂一样出现在宇文龙越身便,后者却没有太过惊讶。
“苏元贞,你不是说,幽凉城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了吗?”宇文龙越问道。
孤鸿一脸无辜道:
“我看不出来,这与连环凶案有任何相似之处。”
宇文龙越点了点头,
“他是被人用桐油烧死的,意外,很多人都能作证。”
孤鸿推测,让陆雨形神崩毁的力量,必定与那怪人有关,此人深不可测。
但是,陆雨消失的那一刻,这个怪人便已经被孤鸿列入了黑名单。
本想抓住最后一丝机会,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孤鸿说道:
“听少君的语气,似乎对连环命案,已经决定放手了?”
宇文龙越叹了口气
“并非我想放手,只是忽然收到一封密函,让我不要再继续追查。”
所以,关于魑魅,知道真相的,远不止孤鸿和那怪人。
幽凉城头顶上的阴云,越积越厚。
“苏元贞。”
少君突然转过身来,郑重其事道:
“我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希望你日后也能继续帮我。”
“日后是日后的事情,三清观何时过户到我名下?”
孤鸿说完,只见宇文龙越一抬手,
“林府尹。”
不得安生的府尹老爷连忙跑了过来。
“下官在。”
宇文龙越道:“三清观是官家道观还是私有道观?”
林府尹回道:
“以前是官家的,现在嘛,观主何仁飞私人承包了那块地,契约正好快到期了,这两天,正与下官商量续租的事情。”
“好,立刻将三清观划到苏元贞名下,该给官家出多少钱,你就收多少,我来给。”
宇文龙越说完,林府尹当场一愣,不禁看向苏元贞道:
“他,他是个儒生啊,怎能开办道观?”
孤鸿笑道:
“那我现在就改入道门。”
接着,他便冲林府尹打了个标准的起手。
“林府尹,你还有异议吗?”
看着少君那张板着的脸孔,林府尹哪里还敢再说什么。
但他眼睛咕噜一转,随即将孤鸿拉到一旁,低声道:
“苏元贞,你小子能耐啊,居然爬上了少君这根高枝。”
“诶,林大人谬赞,谬赞。”孤鸿打着哈哈。
林府尹又道:
“听说少君打算常驻幽凉城,你现在深受少君信任,咱们以后有什么消息,得相互沟通沟通。”
“那是自然。”孤鸿笑道。
“对了,少君给了你三清观,你家的那块地,要不就转让给我?放心,价钱保证你满意。”
孤鸿摇摇头,
“林大人,一锤子买卖,哪儿有长久的流水钱好,我已经把客栈翻新,正要重新开张呢,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嗨,你们家的客栈,本就是在郊外,现在又关了那么多年,买卖怎么做得起来呢?”
“呵呵,只要林大人以后多多光顾,再郊外的地方,肯定都客似云来。”
孤鸿正应付着这位县太老爷,却见一旁,勘验完尸体的仵作,郭先生,正皱着眉头,不停的朝自己打量过来。
等到现场处理完毕,围观者逐渐散去后,孤鸿便来到郭先生面前。
“郭先生。”孤鸿笑着抬了抬手。
“苏三郎。”
郭先生还礼,见孤鸿来到面前,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郭先生若是有话想对苏某说,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
“甚好,甚好。”
郭先生挎着勘验木箱,与孤鸿走向码头后一间茶楼。
到了地方,郭先生刻意挑了二楼一个雅间。
等茶水和果盘摆上之后,孤鸿也将卷烟取出,递给郭先生一支。
说了些客套话之后,孤鸿这才引入正题:
“郭先生,若是我没看错,你最近是遇上了一些不顺之事吧?”
郭先生苦笑道:
“苏三,我认识你也有好些年了,最近这两天才发现,你居然懂得道门灵术,还能帮少君开疑解惑,所以,有件事情,就想让你帮我拿个主意。”
“郭先生请讲。”孤鸿平静道。
......
六年前。
正月十七,大年刚过的第二天夜里,郭先生正在家中,翻看一本叫做《提邢录》的书籍。
屋门却忽然被人重重叩响,门前拴着的黄狗“菜花”,也是连连狂吠。
“郭先生!快开门,是我,李胜。”
一听声音,郭先生随即拉开门栓,一名壮硕的幽凉府侍卫口中喘着寒气,正站在门前。
“李胜,你不在府衙执夜,大晚上跑我家来做什么?呵呵,又溜出来找我喝酒?”
李胜身上落着雪片,一脸焦急道:
“喝什么酒啊,郭先生,出大事了,快提上东西跟我走,黄府尹让你赶紧过去。”
“死人了?”
身为全城唯一的仵作,郭先生早就见怪不怪。
“慌什么,自打通了运河,幽凉城住户暴增后,哪个月不出一两件人命案子?”
“这回不一样,死人的地方是城南徐府,徐员外家。”
一听这话,郭先生更不高兴了,
“徐员外又怎样?他家里死了人,难道我还能立马飞过去不成?”
这时,李胜苦笑着叹了口气,
“郭先生,今晚,就算你不会飞也得赶紧跑,徐员外一家三十八口,惨遭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