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山那头自从林风月找到疫病的根源后便不断查找救命药草的痕迹,一连数日尝试了这山上的几十种草药都收效甚微,病患的人数虽然没有增加,病情也并未加重,可是却无法痊愈,照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周围的山都走遍了,没有发现更多的新药草,林风月开始有些焦急,自己此行带来的药草只剩下一箱了,找了追云和逐月去附近的镇上再收购一些,自己和灵犀二仙继续留在村中照看病患。
那日将瘴气林的事跟灵犀二仙说了说,他们也在想法子帮忙找,可山中的事他们再熟悉不过,要说还有什么没用过的药材,恐怕只有盛开在衲霞峰上的紫叶朱兰了,可衲霞峰乃是师尊玄灵真人的闭关之所,又怎可轻易上去,但眼下的病情若再不能得到控制,那更是徒增孽障,思索再三二人还是将紫叶朱兰的事情如实告知了林风月。林风月心下大喜,她曾在古书中看过关于紫叶朱兰的记载,只要去其花朵,只用叶子为引便是天下难得的疗伤灵药,想到衲霞峰下就是瘴气林所生之地,就相生相克而言,恐怕也只有紫叶朱兰可将这病害祛除。
见林风月如此肯定,灵月和犀月也不再犹豫,带着她就奔着山上去了。衲霞峰是从灵犀观后山的路上去的,每过十来米便要升一个高度,爬百米的山路才可到衲霞峰顶,登顶时已能感受到周围有点点云雾,向山下望去会发现灵犀观所在的翠屏山是周遭群山的巅峰,如众星捧月一般。山顶是块不到一亩大的空地,还有一个关着门的石洞,这石洞上刻着紫霞二字,银钩铁划、笔意畅然,山洞的四周开放着紫色叶子红色花朵的株植,林风月看着这花开的绚烂一时也挪不开眼,想来这便是书中所载的紫叶朱兰了,生的如此奇特实属世间罕见。
灵月和犀月本还在担心私自带外人上得这衲霞峰师傅会怪罪,可既然都来了,也只得硬着头皮去摘几株紫叶朱兰入药。二人走到紫霞洞前双双鞠躬开口道:“师尊在上,今日弟子灵月、犀月擅作主张在您闭关之时带临仙阁风月姑姑上山取药,只为救翠屏山下数百性命,还望师尊允准,待他日师尊出关再对我师姐弟二人惩处不迟。”说完二人又跪下来对着洞门连磕三头。林风月向来只在南方玉泉山一带行医救人,与玄灵真人的往来也不过数面,更多的还是向其讨教问道,印象中玄灵真人道骨仙风,灰白相间的长袍加身,手中拿一拂尘,最后一次见面已将近七旬,可精神十足,双目炯炯有神,老人家行事果决、嫉恶如仇,与人对视时仿似要将人看穿一般。三五载春秋过去,想来他老人家修为早达化境,一时感念当初的指点之恩,林风月也开口道:“今日事出突然,风月未先通禀便到您闭关之所取药实属无礼,还望真人勿怪,待疫病痊愈,定在灵犀观大殿向您请罪。”
三人说完后见洞内并无回应,正在猜测之际,只见紫霞洞的石门突然打开,洞中所点的檀香如仙气般飘出,一时间混着洞外点点云雾、缭绕迷蒙,不一会儿云烟散尽,玄灵真人便走了出来,虽年过七旬但脚步轻盈不沾千尘,宽大的袖口似能收天地乾坤,袍子上有银线点缀,偶有霞光穿云,便能照的熠熠生辉,一手握着拂尘,一手捋着白色的长须,鹤发童颜,清瘦的脸颊上颧骨饱满、双眼如炬,神采奕奕。灵月、犀月看着师尊出来,既高兴又担心,怕打扰了师尊闭关修行,林风月数年未见玄灵真人,今日有缘再会心下也感慨万千。
玄灵真人慈祥的看着两个爱徒和林风月,缓缓开口道:“衲霞峰顶朱兰开,知是故人来。想不到数年过去老道士还能再见着林施主,真是难得的机缘。既是救人于水火,取区区几株兰草又何妨,你们且摘了去,留意着这鲜艳的花朵便是。”
得到师尊的允准,灵月、犀月也不再耽搁,用手中的佩剑小心的摆弄花草。林风月听玄灵真人话述,想来真人早已算到自己会来,便道:“真人神机妙算,今日风月见您一切安好,心里也感安慰,想您数年未在江湖走动,定是在这仙境之中修得无上法门。”
“林施主言重,老道坐禅洞中虚度五春,朝夕与这衲霞峰顶的云雾相对,入定之时在梦境中得先辈点化深有体会,悟出一套小技起名破云术,也算没在这灵犀观中空待一世。”玄灵真人甚是谦虚,他闭关五年意在将灵犀观功法查缺补漏、不断精进,今创出新招破云术,想必从此更是名动江湖。
“真人过谦,灵犀观的功法天下一绝,又岂是旁的门派能轻易比的。”林风月曾经受过玄灵真人在武学上的点拨,深知老道修为精妙高超。
“老道士半生游走江湖,四十岁后才安于观中,见识过的武学不少,其中不乏精妙高深的,有的已绝迹世间,只怪修习之人心术不正又或是未能精进钻研。在众多武学之中无边禅寺的梵音驭魔经和你们临仙阁的玉清诀更让我称奇,而今三宝大师犹在,虽未找到合适的传人,可也能将梵门光大成一代宗师,这些年你修炼玉清诀略有小成,可因无人通晓指点,终是难达化境。我曾经虽见过你派前辈玉清诀练得炉火纯青,可给你一些点拨,也只是皮毛,要想在这乱世中济善惩恶,你恐怕还要花些心思。”玄灵真人想来可惜,他年轻时有幸得见玉泉山主以玉清诀中的武功独步一方,可光阴似箭世事无常,那山主还未有传人便驾鹤西去,空留绝世神功藏于山中。也是因为机缘他觅得林风月菩萨心肠,经他点化才成全了现在的临仙阁。
修炼玉清诀所遇到的重重困难,林风月也一直为其所恼,修炼数十年也参透不破玉清诀中的精妙之处,当下的武功造诣虽也难逢敌手,可终是没有秘籍中所描述的那般非凡。今日听玄灵真人这么说,想来自己还是得用心的钻研。
“多谢真人点化,风月必再悉心钻研,还望他日再会能让真人重见玉清诀昔日风采。”林风月客气道。
灵月犀月一会儿的功夫便取了五株兰草,林风月见状也不再耽搁,向玄灵真人恭敬的道别后就随着灵犀二仙下山去了。
果不其然,在追云和逐月收回的药草中取麻黄、杏仁、陈皮、干草各十克,干姜、五味子、桂枝各五克,放入药罐中六碗水煎成一碗,再将朱兰的紫叶剁碎泡入玉泉山圣水之中,每碗药配一勺水给病人服下,不到两日村中的病患皆已痊愈。
村中众人甚是感激,都把林风月和灵犀观的诸位道长当成救世救人的活神仙。观中住着的小丫头和婴孩也已痊愈,见丫头不肯下山,照顾她们的墨竹不解的问到:“丫头,你也已经感谢过我家主人了,为何还不回家去?”
小丫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们哪里还有家可回,留下来无非也是想求林风月收留。见丫头不吱声,想起那晚无意中听到丫头说的话,林风月心中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便问小丫头:“你可愿与我回玉泉山帮着我一起治病救人?”
小丫头一听高兴坏了,一个劲儿的点头,那样子滑稽让一旁的墨竹都忍俊不禁。
“那你得告诉我你和这小婴孩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可好?”林风月温柔的问到。
丫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叫白兰,小妹妹叫……叫白纤梦,我们从北边来,家里爹娘不在了,没了吃的又赶上闹饥荒,听人说南边富足暖和,就跑这儿来了。”
林风月心下明白丫头还是不肯说出真相,也不再逼她,只道:“那从今往后你们就与我去玉泉山生活,虽不说有多富裕,但吃饱穿暖没问题。”
小丫头激动的一个劲磕头,这么些日子以来终是熬出头了,她和小郡主有这女菩萨收留,想来以后都能安定的过下去,眼中含着热泪,她也能向少城主和少夫人有个交代。
林风月看着这半大的丫头给自己磕头,心里疼惜,想她十来岁便要经历这世间诸多变故,一路走来更是看了多少的丑恶嘴脸,又想起之前玄灵真人说过的话,心下突生一念道:“不如你拜我为师可好,我看你年纪不大却能将你妹妹照顾的如此周全,足见你善良仔细,你根骨资质也不错,跟我学些功夫手艺,将来有一技傍身也能在这世间立足。”
听林风月这样说,丫头白兰更高兴了,若是能学些武艺和医术,将来就能更好的保护小郡主。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你今日既拜我为师,往后便随我姓林,你我在翠屏山相遇,此地乃周山之巅灵气鼎盛,我便取翠屏二字予你,今后就叫林翠屏吧。自今日起得新名脱胎换骨,过去无论经历了什么,日后都要断的干净,我临仙阁素来济世救人,行善惩恶,他日你若违背此训我定不轻饶。”林风月是怜惜这丫头的,可想到他们的来历,恐将来生变故,还需提早敲打。
“翠屏明白,定谨尊师父教诲,济世救人、行善惩恶。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穿好鞋、整理了下衣服,让自己看着整齐些,然后郑重的给林风月磕了三个响头。而后看看小婴儿,又想到什么似的对林风月说:“师傅,我妹妹往后跟我们一起生活,您可否也给她赐名?总不能我姓林她姓白吧。”
林风月思索片刻,便道:“她名为纤梦,人生一世大梦一场,我留下梦字给她,往后就唤她林梦吧。至于别的事都且等她长大些再说吧。”
林梦……梦,小翠屏入迷的嘀咕着,心想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该多好啊。谢过林风月的收留之恩,侍女墨竹把山下村民给两个娃娃的衣服替她们换上,又给小翠屏重新辫了好看的辫子,经这么一打扮,原本的机灵懂事之余还有些淑女了。看着眼前的小翠屏,想起之前听她在阁主面前说的那些话,心里也十分疼惜,临仙阁包括自己在内的五个小侍女还有阁主贴身的双云双月四位姐姐虽都是丫鬟出身,可都是从阁主本家林府所出,不是金枝玉叶可也从未受过什么苦,相较之下眼前的小翠屏着实可怜。想到此轻抚小翠屏的脑袋安慰她说:“丫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回了临仙阁还有好多姐姐照顾你们呢。”
小翠屏从前并未听过临仙阁这样的地方,好奇的问到:“墨竹姐姐,你快给我说说都还有哪些姐姐吧。我也好提前记下,不然到时候见了要闹笑话的。”
听得房中丫头人小鬼大,刚从山下上来的追云和逐月笑了,还未进门就开口道:“真是个机灵鬼,你要知道那么多干嘛,只需记得大家都会对你好便可。”
“这两个大姐姐是?”小翠屏不解的看向墨竹。
“这两位就是我们临仙阁双云双月中的追云姐姐和逐月姐姐,她们四位也像你这么大的年纪就跟着阁主上玉泉山伺候了,虽没有正式拜过师可是一身武艺医术也都是阁主所授。”墨竹像小翠屏解释道。
“翠屏见过追云、逐月两位姐姐。”小丫头乖巧的像两个大姐姐行礼。
“真是个乖巧懂事的丫头,我们临仙阁已经好些年没收过新人了,现下有了你和你的小妹妹,不知道得多热闹呢。”追云心里高兴,她们双云双月虽然也得阁主传授武功,可她们天资不足,能学到的也只有三四成,临仙阁将来要后继有人发扬光大,阁主还需收些个正儿八经的弟子,眼下这翠屏丫头聪明机敏,想来是个不错的人选。
室内几个女子拉着家常,气氛和睦愉快。来这灵犀观住着也有数日,林风月想着翠屏村的事情有了了结,自己也该去像玄灵真人道别,找了观中正殿的灵犀二仙通禀,谁知他们说师尊请林风月上衲霞峰一叙,心下有些疑惑,可既然是玄灵真人的意思,自己上去便是。
再次与灵犀二仙上衲霞峰,见玄灵真人站在紫霞洞前背对着他们观望天上云海,玄灵远远的就听见他们三人上山的动静,但并未做声,只见天上云卷云舒、苍穹无尽。林风月三人想着玄灵真人怕是在悟道也不敢打扰,便静静的站在原地,还是等玄灵先开口道:“人生如雾亦如梦,缘起缘灭还自在。”说完回头看向一脸迷惑的林风月,又道:“听说你刚收了个徒弟,本应道喜,可我几日前便收到了北城城主府发来的飞鹰书,信中所写北城易主,上任城主慕容兆不足一岁的女儿被丫鬟抱走出逃,那丫鬟十三四岁年纪。若是有人偶然见到还请天下武林人士帮忙寻回。”
林风月知道玄灵真人是在告诉自己,那屋中的两个娃娃便是北城在寻找的人,可现下北城易主,若将两个孩子交出去,那便是置她们于死地,索性与真人说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