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剑野在浴桶里就这么睡到了傍晚,睡梦中仿佛看见了纳兰雪,她依旧穿着一身柠黄的裙子,还是那少女时的可爱模样,她似乎身在一片花海之中,微风轻轻的拂过,吹起她的长发,十分动人,杜剑野呆呆的看着她,只见她在冲着自己招手,杜剑野止不住的往她那里走去,越走越近时,迷糊中似乎能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被唤醒,有一点温柔的触感在自己身上划过,顺着脸颊、脖颈,再到胸口,直到那触感让他有些燥热,杜剑野才从梦中惊醒。
醒来后只见丫鬟飞燕在侧,她正用毛巾沾着水给杜剑野擦拭着身体,这举动并没有让杜剑野觉得享受,反而极其的反感,杜剑野一手夺过毛巾,接着呵斥道:“谁让你进来的。”飞燕被他这么义正言辞的斥到,赶忙抽手,红着脸站在一旁低着头小声说到:“我听管事说庄主操劳数日没有好好休息便进来伺候,是飞燕愚笨,才惹得庄主不高兴。”
杜剑野知道这周飞燕是山庄周管事的侄女,也不好再继续训斥,只说到:“这次且当你初犯,我与周管事说过我这不需要伺候的丫鬟,你出去吧,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周飞燕被杜剑野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小声应承后便跑了出去。杜剑野一人待在屋中,想起刚才的事情只觉得有些荒唐,他曾是山庄中的护卫统领,同属纳兰家的家仆,从来都没被人伺候过,后来得纳兰文轩抬举当了名剑山庄的庄主,可也不习惯身边有丫鬟伺候,偶有需要时也是让手下的黑魂剑骑去办,这些周管事都应该知道,又怎么会无端的塞一个小丫头过来。方才若不是他及时醒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桶里的水是加热过的,看来那飞燕是做足了准备来伺候自己,杜剑野无奈的笑了笑,从纳兰雪嫁给先城主慕容兆之后,也有不少人给他说过亲事,可都被他拒绝了,心房里还住着人,又怎能容得下别人呢?
回头看了看窗外,见天色有些晚了,不知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杜剑野用毛巾随便擦了擦就起身穿衣了,今日可算是好好的休息了一下,接下来还得赶到城中去处理事情。
杜剑野准备出山庄的时候,想了想还是特意的去找了趟周管事,周管事见庄主前来连忙招呼,谁知杜剑野摆手免礼,随后有些含蓄的说到:“周管事,我那屋不需要安排人伺候,若是哪日需要了,我再与你说。”
周管事听着杜剑野这么说只觉得一头雾水,他是知道杜庄主习惯的人,从最初想帮他安排丫鬟被拒后,便再没了这门心思,今日这又是哪出?杜剑野看周管事一脸疑惑,心中也有了猜想,只说到:“我就是特地跟您说一声,山庄中有的新人不知道规矩,您得空敲打敲打。”周管事赶忙说到:“是老奴管理不周,还望庄主见谅,今后定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杜剑野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就转身走了。
杜剑野走后,周管事一人在屋中琢磨了半天,实在想不通究竟是谁会去惊扰庄主,山庄中的管教甚严这种事以前并未发生过,思来想去也没有结果,索性将杜剑野所居院落附近的小厮和丫鬟都叫了过来。大家站在周管事院里,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只见周管事一脸严肃的问话到:“下午你们中是谁去打扰了杜庄主休息?”周管事这话一出,在场的丫鬟和小厮们都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在山庄中做事好多年的下人了,谁不知庄主的规矩。周管事见没人站出来,只能加重语气说到:“现在不承认,若是被我查出来了,今后可就不用待在山庄中办差事了。”
这时只听负责院中洒扫的一个嬷嬷说到:“下午时,我见飞燕去了庄主的院内。”这嬷嬷是山庄中的老人了,每日早起洒扫完后也就没什么大的差事,下午天气闷燥她到庭园边上的廊边去撒些凉水降温,却凑巧看到周管事的侄女飞燕往庄主屋里去,这种事看见了也是不便开口的,她在院子里待了挺久都没见飞燕出来,自然也明白那女子在里头做甚。只是他们都知道杜庄主的规矩,所以看飞燕进去,想来是授了庄主的意思。现下周管事查起来,这老嬷嬷估摸着今天这事是飞燕自己做的主,见实在没法了才将她说出,总不能因为她让无辜的人受罪不是。
听见那嬷嬷说的话,在场的下人表情瞬间都有些复杂,有的惊讶,有的鄙夷,甚至还有的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着周管事,周管事听了脸色更是难看,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是自己的侄女,这才明白为何庄主单独到他屋中跟他说这事,原来是给他这个管事一点脸面,不想把事情闹大,谁知现在被自己弄得人尽皆知。
说起来自己这个侄女,周管事心里也很复杂,他弟弟、弟妹走得早,留下这么个侄女,他在山庄中当差也不便到乡下照顾,只得借由职务之便将那丫头弄到山庄里来做事,一来方便照顾,二来山庄中待遇条件也好些,本想着再这待几年给她寻个好婆家,谁知这丫头还有这样的心思。众人见周管事脸上有些挂不住,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谁摊上这样的家丑都会难为情。
说起来那飞燕刚进山庄时就被周管事安排到上宾阁伺候,不仅听着风光,还是份闲差,山庄中的上宾阁一年都住不进几个人,在那里当差才是真正的享福。
周管事想了片刻也不再多问什么,只让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他知道那老嬷嬷方才说的话已经是点到即止了,换做旁人还不知道有多少难听的等着他。心里越想越是气愤,周管事亲自去了侄女住的地方把她叫到了自己院中,飞燕看大伯这样子,也知道下午的事肯定被大伯知晓了,她也无所谓,自己敢做也不怕别人说,周管事看见侄女这满不在乎的样子,更是生气,低声怒斥道:“你下午去庄主屋里干嘛去了?”飞燕也低声说到:“我听人说庄主多日操劳,见他身边没人伺候,本想去帮忙,谁知咱们这庄主怪得很,根本不让人亲近。”飞燕还要再往下说,就被周管事接话呵止道:“你还要不要脸了?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在山庄里做事要本本分分,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你刚进山庄,我怕你受累,把你调到上宾阁去当差,那是多少人想去的地方啊,你不好好待着,还给我惹这么大的麻烦,现在弄得人尽皆知,我们周家的脸还往哪搁?”
周飞燕倒是根本不在意大伯的这些训话,甚至还有些不满意的说到:“再去上宾阁,那也是伺候人的活,既然都是伺候人,我何必不多往上爬一爬?”周管事根本听不下去她这些没皮没脸的话语,抬手就想掌掴飞燕,飞燕看大伯急了想动手,也本能的往后一缩,这巴掌始终没能落下,周管事最后只能无奈的给了自己一耳光,接着诉苦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侄女,早知这样,我就该把你留在乡下,免得丢人丢到城里来。”随后独自又埋怨了一通,见飞燕依旧冥顽不灵,周管事只说到:“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上宾阁,别再想那些一步登天的事情,杜庄主这没门儿,就算哪日人家真要娶亲,也不是我们这种下人能攀扯的。再过两年我给你寻个好人家,你就赶紧离开,省得再弄出些乱子。”
周飞燕只问到:“杜庄主为何到现在都没娶亲?莫不是有什么毛病?”这话刚说完又惹得周管事怒斥道:“主人家的事也轮得到你去嚼舌头?你再不安分我今天晚上就让人把你送乡下去。”这句话倒是对周飞燕有了明显的效果,她来城中大半年了,在上宾阁里待着也舒服的很,才不要回乡下去呢。
周管事见她终于有些收敛,眼下为这事头疼得很也不想再跟她废话,又吩咐叮嘱了几句便让她回去了。飞燕走后,周管事始终有些不放心,又安排了两个小厮在杜剑野院子附近当值,顺便每日监视着进出庄主院中的人。
飞燕回上宾阁后反复的想着刚才大伯说的话,杜庄主是什么身份?她刚来山庄中当差时便听那些婆子在背地里说过,杜庄主以前也是山庄中的下人,他父亲是曾经山庄中的管事,母亲是老妇人的丫鬟,后来都双双病故了,是老庄主在世的时候可怜他,才养在山庄中。这么说来杜庄主也没比他们高贵到哪里去,自己有什么攀扯不上的?大伯在山庄中干了一辈子伺候人的活,到头来无非也只是个管事,若是她能有朝一日成了庄主夫人,哪怕是个庄主的妾侍,也能高人一等,荣华一生。想到这,飞燕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她自觉长得还有几分姿色,也懂些诗书画意,虽是生在乡下,可父亲是教书先生,母亲也是知书懂礼的人,自己从小也没吃过什么苦,若不是父母走的早,大伯又跟她说上宾阁是闲差,她才不愿来做些伺候人的活呢。
飞燕看着外面的夜色,又想起了下午帮杜剑野擦拭身体的事情,这不是他第一见庄主,可却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第一次触碰男人,此刻飞燕脑中全是杜剑野赤身裸体的画面,不知不觉间脸都红了,还是同在上宾阁当值的姑子叫她她才反应过来,怕被人看见自己现在这模样,只能趁着夜黑赶忙回屋里去待着。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是谁传的话,昨日山庄中杜剑野和丫鬟飞燕的事情就传到了慕容嫣的耳朵里。
今日天气正好,慕容嫣看着满园的花草也来了兴致,吩咐铃兰拿上剪子便在院中对自己娇养的这些花木修剪,她现在不想与杜剑野再缠斗,听着来人说的事也全当是个笑话,只有些讽刺的说到:“看来我们这北城之中最专情的还是杜大庄主啊,只可惜没有投生在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心头所爱嫁人生子,可惜呀,真是可惜。不过话说话来,那个去他屋中的丫鬟也是个笑话,这么没皮没脸的往上贴,到头来还被拒绝了,今后还怎么做人。”铃兰听着也觉得这丫鬟让人膈应,只说到:“山庄中的管教也太松懈了,竟有丫鬟想爬主子床的事,夫人可要教训教训她?”
慕容嫣听铃兰话语间如此不忿,回头朝她看去道:“你怎么还越说越来劲了,这不就是当个笑话听吗,山庄中的有这样的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去收拾她作甚?”铃兰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有些僭越,只笑着应声说到:“夫人说的是,奴婢也是怕这种风气不正,带坏了咱们府中的下人。”
慕容嫣并未回应铃兰说的这话,只让铃兰搀着她走到院中的桃树前,用剪子不断的修剪着多余的分杈,看似无意却有意的说到:“我不想管名剑山庄的这些琐事,是因为我当它是笑话,并不是我管不了。若是真有一天我听到哪个丫鬟想用这种下贱手段上位,我定会让她生不如死。”铃兰看出了主子眼中的那种狠意,一时被吓得低着头,慕容嫣见铃兰被自己吓到了,只说到:“你这两日仔细听着点,如果城主府里有人议论杜庄主的事,就警告一下他们,别人家的事当笑话听可以,但别坏了自己的规矩。”铃兰应声承下此事便不敢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