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灵月道长因为心里还念着纳兰晖,所以早早的就叫上师弟犀月前去城主府,为了显得不那么冒昧,还特意请了杜剑野带着去。纳兰文轩和慕容嫣昨夜虽没再守着纳兰晖,可是心里想着纳兰晖要去灵犀观的事情,还是难以入眠。
等杜剑野带着两位道长进了纳兰晖所居的小院时,纳兰文轩夫妇也已在院中等候,他们也是想来看看纳兰晖的身体状况。几人在院中寒暄了几句便进到屋中去,令他们很意外的是纳兰晖也已经醒来,并且早让奶娘为其穿戴整齐。见父亲母亲、剑野叔和两位道长进来,纳兰晖如往常般礼貌的挨个行礼,犀月道长看他气色比昨日好了不少,双指平放在纳兰晖的额头轻探,确定没发烧后,又为他搭了搭脉,不一会儿对纳兰文轩说到:“城主且放心,二公子已经退烧了。”纳兰文轩听完后感激的说到:“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慕容嫣在一旁听着,本想再借机提起将纳兰晖送去灵犀观一事,可又担心自己的举动招来杜剑野和纳兰文轩的怀疑,心下想着只能再谋对策,谁知这时纳兰晖却先恭敬的跪下,他这一举动可惊着了在场的大人们。还是灵月道长担心地上凉,又念及他的病情刚有所好转,才赶忙上前将他扶起,可纳兰晖却倔强的跪在地上,这更让大家不明所以。
只听眼前这年幼的孩子说到:“灵月道长、犀月道长在上,请受纳兰晖一拜。”说着便双手叠放于额头前恭敬的磕了个头。本以为纳兰晖只是想感谢灵犀二仙的救命之恩,谁知他又继续磕了一个头,这次就让灵月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只将这孩子拉起来后问到:“那这第二个头磕了又是为何?”纳兰晖对上灵月道长的目光说到:“我想随道长去灵犀观修行。”
这句话一出可让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振,几个大人心中都有各自的心思,灵月道长自是欣喜的,她本来就有意收纳兰晖为徒,而犀月道长看纳兰晖的目光更是深邃了些,似在想着什么。再看纳兰文轩,他一方面既高兴于儿子愿意去灵犀观,一方面又有些担心道长推辞。杜剑野也看着纳兰晖,可只是片刻便转去看向慕容嫣,只见慕容嫣眼神中有些雀跃,他不知纳兰晖今日主动要求去灵犀观是否是得了慕容嫣的指使,可他也知道或许只有去灵犀观才能保纳兰晖身体康健。
慕容嫣听年幼的儿子这样说,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先前她还在想该如何开这个口,如今倒是不费任何力气的解决了这件事,但她也知道这事最终拍板的还是两位道长,所以收敛了自己的喜悦,用稍带不舍的语气说到:“晖儿,你可想清楚了?此去灵犀观修行清苦,不比在家中的锦衣玉食。若是两位道长瞧得上你,今后修行之路艰难,你可做好了准备?”
纳兰晖听母亲说着,回头看着慕容嫣说到:“母亲莫要担心,只要道长肯带我入灵犀观修行,我定能克服所有的艰苦。”说完又转头看向灵月道长。
灵月看着纳兰晖眼神中的坚定,考虑了片刻说到:“你既如此坚定,我便答应带你回灵犀观修行,但是我们也需有言在先,灵犀观中修炼并不容易,远不及城主府中的养尊处优,你若入观,便只能三年回北城一趟。再者,入观之后的身份也不再是北城城主府的二公子,与寻常弟子一般无二,皆以师兄弟相称。这些你可能做到?”其实灵月说这番话,并不仅是告诫纳兰晖而已,主要还是说给纳兰文轩和慕容嫣听的,身为父母既然已经做好将孩子送入方外修行的准备,无论处于什么原因,都应该遵守修道之人的规矩。
纳兰晖听灵月道长说完,想也没想的答到:“道长所说,我都可做到。入观之后一定遵守观中的规矩。”
纳兰文轩虽然欣慰,可一想到三年才能见儿子一次又有些不舍,可既然儿子都已经答应了灵月道长的要求,也只能侧面的问到:“道长,晖儿年纪尚小,自小又养在我们身边,三年一见固然需要遵守,可若是我们思念,可否予家书到观中?”
这回还没等灵月开口,犀月道长便说到:“二公子既然要求随我们回灵犀观修行,我们自是会像对待其余弟子一般视如己出,定下三年之期也只因为遵循修炼的循环,期间越少有外界的打扰越能修炼的圆满,还望城主见谅。”犀月说完后,纳兰文轩也不再反驳,他现下只求晖儿能养好身体,今后不再受病痛折磨,至于相见一事,且等日后再说吧。
纳兰文轩问完后,大家也没有异议,灵月牵起纳兰晖的手说到:“你今日再好好休息一下,此去灵犀观还需近半月时间,你也趁着今日和你父亲、母亲告别,可好?”灵月道长想着既然纳兰晖要跟随他们一起回灵犀观去,此一别数年难见,看他年纪好小,和父母恐怕也难以分开,所以才决定为他再停留一日。
谁知纳兰晖开口说到:“我已经让奶娘给我收拾好了,今日便可随道长回灵犀观。”纳兰晖说完又是让纳兰文轩和慕容嫣等人不知该如何应对,纳兰文轩本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可看到儿子态度坚决也忍住了要说的话,想来纳兰晖从小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竟也不愿多与他们告别。而慕容嫣此刻有些不知所措,她本想好好的嘱咐纳兰晖一番,可奈何这孩子都不愿给他这个机会。眼看纳兰晖就要跟着灵月道长他们回去,慕容嫣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到:“晖儿,你这么一走就是三年,叫为娘的怎么舍得,不如多留一日,与我和你父亲好好的告个别,也让两位道长多休息一日。”接下来纳兰晖的回答更是令慕容嫣意外,只看那小脸严肃坚决,随后开口说到:“晖儿怕正式的告别会让自己舍不下北城,所以才决定今日便和两位道长回灵犀观,还望父亲母亲多多保重。”说完后又朝着纳兰文轩和慕容嫣长磕一头,再次起身后已经站到了灵月道长身边。
看着纳兰晖此刻的疏离,慕容嫣多少有些难受,晖儿是她怀胎十月所出,她也在他身上花了不少的心血,虽然身为人母她对纳兰晖的疼爱少于对他的严厉管教,可终还是会有些担心。但此刻纳兰晖看她的眼神是那么决绝,此一别数年,再见恐怕只会更有距离,想说什么也难以开口,只能看着他就这么离去。
犀月道长看了看当下的情景,又看了看站在灵月身边的纳兰晖,终是开口道:“我们这次来北城已经叨扰数日,加上灵犀观还有诸多事情要办,恐不便再耽搁。城主和夫人保重,三年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二公子随我们早一日入观修行,身体便能早一日康健起来。届时你们一家团聚共享天伦也为时不晚。”
听犀月道长这般说,纳兰文轩才说到:“道长说的是,那在下便不挽留了,还愿道长此行归观之路平顺。”说完后便引着路亲自送灵月、犀月出府。
城主府的万管家知道灵犀二仙要带二公子回灵犀观,早就叫人备下了马车在府外等候,灵月犀月本想快马回去,可现在带着纳兰晖,骑马难免让他会受风着凉,想来马车也不过晚上一两日,还是纳兰晖的身体要紧,便不再推辞。
与众人拜别后,灵月道长就先抱着纳兰晖上了马车,犀月道长看着纳兰文轩几人一脸的担心,还是宽慰道:“孩子离家出门闯荡是迟早的事情,更何况二公子此去灵犀观疗养身体也都在我们的看顾下,远比在江湖上行走的要强。城主和夫人且放宽心等待。”纳兰文轩听后,拱手鞠躬道:“一切就有劳道长了,若是今后有用得到我北城的地方,还请道长莫要客气。”
犀月和纳兰文轩说完后又对杜剑野说到:“杜庄主虽伤势已好,但还需多加休息调息,他日有缘再见,还望一切安泰。”杜剑野亦是拱手说到:“道长大恩,杜某只愿灵犀观诸位道长身体康健,一切安宁。”
犀月看着他二人点了点头,终是上车去了,走前只道:“诸位请留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后会有期。”即便这样说,纳兰文轩和杜剑野还是将人送到了北城城门口,慕容嫣没有跟去,她在铃兰的陪同下去了望北楼,看着纳兰晖所乘的马车渐行渐远,从城主府的山坡上一路走到城门口,直到看不清了,还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身旁的铃兰劝慰道:“夫人,二公子定会平安无事的。今后您要是想他了,我在让人想法子寄家书过去。”
慕容嫣盯着窗外看去,只见北城中的街市已经车水马龙,大小的店铺都已经开张,城中有了炊烟,有了叫卖声,如此热闹,可是她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片刻之后轻叹口气,只说到:“远啦,这一走就走远啦。眼下为娘的也只愿他能平安康健吧。”
纳兰晖随灵犀二仙走后,他的奶娘却独自在其屋中坐着,手里拿着纳兰晖儿时用过的一些物件偷偷抹眼泪,此时仝四全进到院中,他是来收拾之前给纳兰晖看病用的物件的,看见奶娘在那呆坐着,心下也是无奈,只能说到:“可别让旁人见着你这样,不然让主子知道了饶不了你。”奶娘被仝四全这话吓得赶紧用袖子拭去自己的泪水,仝四全见她这个样子可怜,想来二公子也是她一手带大的,自然感情非浅,看看四下无人还是宽慰道:“二公子跟着去灵犀观修行那是福分,别担心啦。”奶娘只点头说到:“仝大夫说的是。”二人话语间都点到即止,不再多言,这或许也是在城主府当差久了所形成的默契。
慕容嫣离开望北楼后又让铃兰陪着她在城主府中走了走、逛了逛,这诺大的城主府现在除了下人以外都空荡荡的,那么多的院落、房间都空放着,纳兰浩和杜剑野住在名剑山庄,一般不会到城主府来,纳兰文轩也时常忙于公务,很晚才会回来。慕容嫣看着这熟悉的城主府,终是有些感叹,刚才经过纳兰晖的院子似乎还会下意识的以为儿子还在里面,本想进去,又想起了儿子已经离开北城的事情,终是止住了脚步。又走了一段到了慕容琛曾经所居的院落,自从上次那把大火以后,这个院子就荒弃了,还在等着万管家找人来重新修缮,慕容嫣站在院外,一切都寂静无声,想来过了这么些年,自己也做了这么多事,身边亲近的人越来越少,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很是疲惫,这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里的疲惫。想到纳兰文轩那日在房中跟她说的那番话,又想到杜剑野看她的眼神,慕容嫣无奈的笑了笑,罢了,就此打住吧,该处理的她都处理了,再动杜剑野和纳兰浩,恐怕自己也占不到什么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