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气微寒,月玟早起嫌冷身子发懒,喝了碗荷鼻粥便又半倚着床边看医书。问兰惦记着去小厨房拿一些芳饴饼,正巧路过大夫人门口,见她房里两个贴身丫鬟正掩着口说话。问兰便偷偷躲在木兰花后头偷听。
“待会媒婆就要来了,看来这二小姐就要出阁咯!”
“是吗,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呀?”
“这可不知道,总归是夫人安排过的,能好到哪儿去?倒省得她天天往外头跑,底下的也跟着挨骂!”
问兰惊的捂着嘴赶紧往月玟的闺房跑。
“小姐!小姐!不好啦!”
月玟此时脸上蒙着医书正没心没肺的睡着。
“小姐!别睡了!媒婆来啦!”
“哎呀吵什么吵呀,什么媒婆......媒婆跟我有什么......什么!媒婆??”
月玟猛地拿开书,抓住问兰的手腕:“什么媒婆??”
“自然是夫人给你找婆家才来的媒婆呀!”
“天,天玑草!快!”
问兰赶紧打开妆奁匣子,从怀中掏出来小金钥匙打开了底下的木盒子。
“兰儿,快,取一株半,文火,头煎从沸后转中火,半炷香,去药渣,悄悄端来!”
“是!”
“这几日是我疏忽了,那叶雪漫还没忘了这事,几天来的风平浪静果真是没憋好屁!幸好有云锡带我找到的天玑草,哼,待会吓死你这个老妖婆!”
“夫人,媒婆刘张氏求见。”
“嗯,快请进来。”叶雪漫正在堂屋主座喝茶,眼皮耷拉着懒待使正眼瞧。
“老婆子刘张氏见过轩夫人。”
“探梅,看茶。你果真名不虚传,办事效率就是高。不知是哪家公子来跟二小姐提亲的?”
“多谢夫人,”刘张氏腆着脸谄媚的笑道,“这锦陵城媒婆子里头我刘张氏说自己是第二,没人敢说自己第一。哪家哥儿姐儿的保媒拉纤不得找我呀。咱们轩府的小姐少爷都是一顶一的人儿,老婆子我都在心里记着呢!这回不是说先给二小姐说一个嘛,正好有几个适合您前儿个嘱咐的!”
“东郊钱家,大少爷,娶正妻,聘礼也高,这大少爷哪都好,就是有只眼睛有点子坏,走起路来总是摔跤。西郊孙家,三少爷,那真是风流倜傥相貌堂堂,就是娶的不是正妻,去到府上就是六夫人了。还有北郊冯家,这个相貌好,家世好,他们家老爷还是个尚书呢,就是这位公子命数硬,娶了两位夫人,都早逝了。不知道这几家,夫人您有相中的吗?”
叶雪漫笑了笑,扶了扶云鬓上的玛瑙佛手金簪:“这回您是费心了。我们这二小姐姿容绝代,性子又好,虽非我亲生,却一直疼爱有加。这几位少爷条件都很是不错,任凭哪一家都是极好的。”
“嘿嘿,那是,得了您的嘱托,小人是定能把事情做好的,”刘张氏俯身向前,“只是最终还得您定夺到底是哪家,到时候就等着昏礼下达,携雁纳采了......”
“母亲!”只见外面飞也似的闯进来两个身影,后面的是问兰,那前面的,前面跑着的,是什么东西??
只见那“人”身穿蜜合折枝花卉暗花长衣,芙蓉色镶银丝万福苏缎罗裙,身披琥珀翻毛薄烟纱,身段纤巧气质不凡。但是那张脸,简直没法称之为脸!眼皮锃光瓦亮圆圆鼓鼓好似两个大银锭子;鼻子的位置就像在脸上倒挂着个肉色玉轮,肥硕扁平;尤其是这脸盘儿,跟那盥洗的大银手盆似的,远远看去与人熊别无二致!
“啊啊啊!有鬼呀!!!”堂屋内顿时乱作一团,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吓得叶雪漫都顾不得仪容,直往桌子底下钻。
“母亲......母亲怎么了,是我,我是玟儿呀!您怎么不认识我了呀?”
“玟......儿?你是,轩月玟?”
“对呀母亲,正是女儿呀!母亲看女儿这身新制的衣裳好看吗?提亲的公子们会喜欢吗?”月玟呵呵笑着,在堂屋正中央提着裙摆转圈圈。
那刘张氏从圈椅后头探出脑袋,瞠目结舌的问叶雪漫:“夫人啊,这位就是您口中姿容绝代的二小姐么?您这是要,要坑死我这老婆子啊!”
“不是,不是......”叶雪漫扶着探梅的手从桌子底下出来,头上的钗环全都歪了,看起来狼狈至极。
刘张氏自顾自的抹泪:“这锦陵城的哥儿们要是知道我给保媒拉纤的是二小姐这等容貌,老婆子我后半生是别想再做媒了!前面说的公子们是有缺点,但是,但是,哎算了!”刘张氏从袖口里掏出一枚金锭子,“夫人,老婆子我不能图这钱断了自己后路,您呀。另谋高人吧!”说着,那媒婆溜着堂屋边儿气哼哼的跑走了。
那鬼一样的月玟摇着帕子冲媒婆的背影喊道:“还请这位媒人多多费心呀,小女的婚事就仰仗您啦!”直摇到看不见那婆子,才拍拍手,要往堂屋外走去。
“你给我站住!”
身后是叶雪漫怒不可遏的声音。
月玟回过头,鼓着蜜蜂蛰过似的嘴唇说:“母亲,何事?”
“你,你顶着这张鬼脸是要作什么妖?好你个轩家二小姐,好你个脏心烂肺的蹄子!”叶雪漫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下去,“你个天诛地灭的小贱人!”
月玟不怒反笑:“骂吧,母亲您开心就好,女儿自是不敢多说。不过这钱家,孙家,冯家的公子们都是一顶一的良配,月玟生怕配他不上,特意给自己打扮一番,现下倒是配的很!母亲不夸赞女儿懂事,怎么还怪罪起女儿来了?母亲真真是累糊涂了。女儿这里有一副下火舒乏的好方子,待会亲自熬了送到您房里。”说罢,月玟扭头就往闺房去了。
锁起门,月玟和问兰就笑做了一团。
“小姐,你可真有办法!夫人被你气的鼻孔都冒烟了!”
“哈哈哈哈,我呀,早就想好好的捉弄一下那老妖婆了!虽然这脸肿的难受,但是看她这么生气,还是浑身舒爽呀!”
问兰轻轻触碰月玟肿胀的脸,心疼道:“哎,看着就难受,可心疼死我了,小姐,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呀?”
月玟来回照着铜镜,无所谓的说:“有三两天就好了,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