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愣愣地望着眼前对手，想起了半年前被黄大成抽脸那一幕，画面逐渐与眼前身影重合，一种挫败的屈辱感油然而生，头脑晕晕乎乎，有些不知所措。
破衣少年没有停留，动作如行云流水，乳燕穿林，脚掌跺地，身子向前疾掠，凭着惊人的爆发力，快如离弦之箭，向着行凶的敦实少年冲去。
即将走出胡同的蓝衫青年脸上笑眯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早已经贴着墙壁让开了道路。
可就在破衣少年与其交错而过之际，石阿虎瞬间眯眼，手中长竹竿横扫，竹竿内弹出一柄细锋长剑，剑光森寒。
破衣少年并没有练过真正的武学，只是凭借着惊人的速度和爆发力，前冲中对危机极其敏感的他提前预知了危险。
少年身子向后疾仰，腰肢柔软附有韧性，宛若一截垂柳迎风摆动，锋利的剑锋在少年胸口划过，割破衣衫，留下一道浅浅的血槽，最后贴着鼻尖掠过。
二人眼神交错，石阿虎满脸惊讶，而破衣少年眼神平静，深深的望了前者一眼，身体惯性前冲，脚下摩擦着青石地面，划出两道白线，一双用麻绳穿钉木片制成的简易木鞋崩断。
石阿虎一击不中，细剑归鞘，重新隐藏于竹竿内，竟不再回头，干净利索的回身就走，绝不拖泥带水，似乎忘记了来到这里的目的一般。
狗蛋双掌一拍地面，后仰的身形重新弹起，一个滑行，已经来到敦实少年近前，吐气开声：“呔！”以更快的速度轰出一拳。
敦实少年眼神凝重，双膝微弯做马步状，不躲不闪，同样轰出一拳，“嘭！”两拳对撞，只是传出了轻微声响，两人同时后退，眼神对碰，同时再次前冲。
狭窄的胡同内，风声“呼呼，”“嘭嘭”乱响，劲气四散，在墙壁上留下了无数印痕，一对少年如下山虎遇见上山虎，云中龙遇见雾中龙，二人均是一往无前，气势强横，只攻不守，好一番龙争虎斗。
相互对拼了几十拳后，二人再次拉开距离，狗蛋大口喘息，眼神紧紧盯住对方瞳孔，一双拳头血肉模糊。
“你很不错，可惜没有拳意，只凭借速度和力量……你不是我的对手。”敦实少年面无表情，并没有大口喘息，不过从他一双青紫的手掌就能看出，同样也不好过。
两人拳掌对拼中，敦实少年防守严密，风雨不透，使得对方没有一拳能够打到自己，都是与手掌对碰，不过从他改拳为掌对敌就可以看出，对手的勇猛果敢，逼迫他不敢以伤换伤。
而反观狗蛋就要狼狈许多，额头，胸口，肩膀，小腹，都被击中，虽然没有伤到筋骨，却脑海轰鸣，眼冒金星。
肩头与胸口红肿坟起，疼痛无比，尤其是小腹一拳，使得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嗓子眼酸水直冒，口中倒吸凉气不止。
“为什么杀人？”狗蛋咬牙忍痛踏出一步，眼含怒意沉声开口，气势不降反涨。
敦实少年神色一黯，眼神有些游弋，如实答道:“我欠了石阿虎一条命，自当回报。”
敦实少年沉默片刻，在狗蛋即将开口之际，才接着说道:“放心！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等待衙门的人。”
狗蛋心中一动，语气也有所缓和道：“报恩有多种方法，何必非要这样做？”
敦实少年洒脱一笑，道：“你不懂，如果我一直跟着他，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最后必然会犯下大错，不如趁早了结，况且这对母女并没有死去，只是昏迷而已。”
“嗯……什么？”
狗蛋眼神猛然一亮，惊喜道：“你说她们没有死？”
不等说完，瘦弱少年就踏出几步，先来到小姑娘身边，伸手在她的鼻前轻探，默默感应，接着横跨一步，又来到臃肿妇人身前仔细观察。
“你叫黄大成？”当狗蛋再次起身的时候已经变得和颜悦色，再无半点火气。
敦实少年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低声道：“是我低估你了，原来你并不鲁莽。”
狗蛋笑道：“对付你们这些恶人，自然是知道的越多越好。”
敦实少年黄大成突然神色一变，再无之前的淡然神色，郑重道：“方才你与我对决……难道没有使出全力？”
狗蛋摇头道：“已出全力。”
黄大成神色恢复几分道：“既如此，必有后手了？”
狗蛋并没有否认，继续问道：“既然没有杀人，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等人抓你？石阿虎去了哪里？”
黄大成眼神下移，望着前方地面，微微闭目，这次没有再答话，置若罔闻。
“你不坏，我们不是敌人，或许能够成为朋友，当然，首先你也要这么认为。”狗蛋并没有在意敦实少年的态度，笑了笑，拾起地上木鞋，转身离去。
黄大成抬头，望着那消瘦身影离去，终于显露出压抑已久的惊奇，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
雨停了，天空依然阴沉。
紧邻南鼓巷的对庐街中，有一处破败的屋舍，三间房屋均是年久失修，墙体多处开裂，坑坑洼洼。
院内也不像其他人家种满了青菜瓜果，而是杂物堆积如山，一片狼藉，土坯院墙也只剩下了成人小腿的高度，轻轻一跨便可入内，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打理。
此刻屋内透出昏黄灯光，地面有粘稠的液体缓缓流动，血腥味扑鼻，石阿虎望着脚下抽搐抖动的身体，面沉如水，缓缓收好手中的细剑，重新隐藏入竹竿内。
不远处，靠墙站立着七八个少年噤若寒蝉，几乎要将身体融入墙壁里。
其中两个较小的少年伸手捂嘴，拼命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脸色苍白如纸，望着石阿虎如见阴魂厉鬼，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呸！”
石阿虎似乎还不解气，对着地面上逐渐冰冷的尸体重重踢了两脚，啐了一口浓痰。
他举目环顾，望着所有人敬畏害怕的眼神，满意的勾了勾嘴角：“都看见了吗，这就是出卖老大的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