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外出打水的瞎子奶奶回来了,听到声音丢掉了水桶,不顾一切奔跑着,摸索着,一路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趴在已经昏迷的孩子身上,替他承受,口中不断哀求。
瘸子孙三手下,有一个叫彭宗平的兄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好言相劝拉走了孙三。
谁知瘸子去而复返,仍不解气的抽出匕首,硬生生剁下了瞎子奶奶的两根手指,鲜血流了一地,那一次,本就虚弱的祖孙俩昏睡了三天三夜,险些没有醒来……
之后经过好心的彭宗平照顾,祖孙俩总算是没咽下最后一口气,挺了过来。
天无绝人之路,没过多久,在一次地痞流氓帮派的争斗中,那个坏事做尽,以狠辣阴毒著称的瘸腿混子孙三,身中六刀,最后被仇家斩首,身首异处。
树倒猢狲散,孙三手下几名亲信两人重伤被废,两人不知所踪,余者除了跑的,大多都已归降,瘸子的财产也被搜刮一空,小狗蛋与瞎子奶奶从而得到自由,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至于后来……
一个孤苦的瞎子老太婆,和小乞丐相依为命,又哪有什么未来?
人穷志短本是常理,可瞎子奶奶却给狗蛋讲过很多做人的道理,都被孩子深深记在了心底,梦想着有一天也能成为故事中的大侠,做一些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大事。
几颗晶莹的泪珠在眼角滚落,少年握紧了拳头,苦涩道:“奶奶……我好想你。”
之所以对徐奶奶不离不弃,如亲人一般无二,这其中不乏有着与瞎子奶奶很大关系,感恩,怀念,把徐奶奶当成了亲奶奶,当然,也是少年天性使然。
狗蛋始终坚信瞎子奶奶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人性本善,又有哪个生来就是坏人?”
不知不觉中,幸福大街路口已然在望,远远地,几个身影躲在路口拐角的阴影下,不时探头探脑。
少年神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见到,反而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只是在他嘴角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危险弧度。
……
时近傍晚,城内炊烟袅袅,偶有路人撑伞,来去皆匆匆,又有谁会在乎几个躲在路边的小乞丐。
天空依然阴云密布,稀稀拉拉的雨水下个不停,毫无停歇迹象,未到天黑时,却已然入夜,只在浓厚的云层上隐约透出些许淡漠光彩。
一名相貌普通,穿着锦缎的臃肿圆脸妇人,走过幸福大街路口,她撑着一把大号油纸伞,臂弯处挎着一只竹篮,篮子鼓鼓的,上面盖着油布,右手牵着个八九岁的绿衣小姑娘。
小女孩圆圆的脸蛋,与妇人容貌有着七八分相似,手中拿着一块梨糕,不去管那滴溅的雨水打湿了手掌和吃食,捧在手心边走边吃。
母女二人一路不紧不慢的走来,在即将走过路口的时候,正吃着梨糕的小女孩转头,忽然用胖乎乎的小手一指,大声叫嚷道:“娘!我认得他,就是那个小乞丐,之前在书馆门口,抢了我的铜钱和桂花糕。”
事发仓促,墙角几个少年正猫着腰,撅着屁股,向街道内鬼头鬼脑的张望,对小女孩喊出的话语毫无准备,几人茫然回头,其中一个见到绿衣小姑娘后大惊失色。
穿着锦缎,牵女孩手的臃肿妇人先是一愣,视线顺着自家闺女所指的方向再一看,原来是几个少年乞丐,提起的一颗心也就放到了肚子里。
望着对面几个少年的表情,生性本就泼辣的妇人顿时没了顾虑,只见她健步上前,一把揪住了自家闺女所指的一个小乞丐衣领,大声叫嚷道:
“好呀,你个贱命的竖子,也不打听打听,竟然敢欺负到老娘我的头上,今日非要把你们一并送进大牢内,砍掉吃饭的家伙。”
被这突如其来天降横祸砸中脑袋的小乞丐,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顿时傻了眼,背后是个死胡同,想跑又无路可逃,只好哭丧着脸,结结巴巴的道:“这位……大婶,求你不要……不要把我送到大牢,我……我……我可以赔钱给你们。”
臃肿妇人居高临下地环顾一圈,一张大圆脸微微抖动,扬起下巴,粗声道:“好呀!快拿钱来,今天没有二两银子你们谁都不能走。”
说完伸出胖手,指尖点着那个小乞丐的额头,差一点就戳瞎了少年的眼睛。
“什么?要二……二两……银子!可我只……只拿了她三文钱啊。”
小乞丐如丧考妣,不敢后退半步,求助的望向妇人身后不远处,并排坐在台阶上的三人,向着坐在中间那位慌乱道:“我……我老大那里有银子。”
圆脸妇人顺着小乞丐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蓝衫青年居中而坐,腿上横着一根长竹竿。
在青年两侧分别坐着两个半大少年,右面是个虎头虎脑的敦实少年,正低头望着地面,面无表情,宛若事不关己。
另外的少年则与蓝衫青年一同紧紧盯着妇人,目光阴冷,看一眼便使人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妇人微微愣神,犹豫着向大街左右看了看,很快就打消了顾虑,此刻虽然天色将晚又下着雨,可远处还有不少路人,只是没人注意到这里而已。
圆脸妇人一声冷笑,揪着小乞丐衣领,连拖带拽的拉到了蓝衫青年面前,叫嚷道:“这里你说了算是吧,我问你,这件事情怎么解决,是赔钱了事,还是去见官?”
青年石阿虎面无表情,一直在冷眼旁观,心中越来越气,暗骂手下这个小崽子没种,经不得半点吓唬,他娘的,笨死了,猪脑子吗?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知道跑路,还将祸水东引,越闹越大,把事情扯到自己身上。
那个肥猪妇人更是该死,贪得无厌,竟然狮子大开口的要了二两银子,真恨不得跳起来一并打死二人,统统丢到山里喂狼。
若是妇人懂得进退,知道见好就收,讨要个八九枚铜板了事,哪怕再多些,要个二三十文钱,他石阿虎咬咬牙也就都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