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朱子柳对袁士霄道:“今日幸得兄长无事,此是梁山泊万千之幸。就在兄长患病之时,小生派人去大名探听消息,那梁中书昼夜惊忧,只恐军马临城。又派人到大名城遍贴无头告示,晓谕居民勿得疑虑,因此梁中书更是害怕。又闻蔡太师见说降了东方不败,天子之前更不敢提,只是主张招安,大家无事。因此几次寄书给梁中书,叫留得卓不凡、何师我性命,好做手脚。”
袁士霄见说,便要催促军马去打大名。
朱子柳道:“等到冬尽春初,元宵将近,大名按例大张灯火,我欲趁此机会,先令城中埋伏,外面驱兵大进,里应外合,可以破之。”
袁士霄道:“此计大妙!便请军师发落。”朱子柳道:“为首最要紧的是城中放火为号,众兄弟中谁敢先去城中放火?”
只见阶下走过鼓上蚤韦小宝道:“小弟愿往。小弟曾到大名,城内有翠云楼,楼上楼下大小有百十个阁子。元宵之夜必然喧哄,小弟潜入城,去翠云楼上,放火为号,军师可自调遣人马入来。”
朱子柳道:“我心正待如此。你明天先下山去。只在元宵夜一更时候,楼上放起火来,便是你的功劳。”
朱子柳又调常赫志、常伯志扮成猎户去大名城内献纳野味,正月十五日夜间,见火起为号,便去留守司截住报事官兵。
调祖千秋、范遥扮成卖米客人,元宵夜只看号起,便来先夺东门。
调段正明、段正淳扮成仆者去大名城闹市房檐下宿歇,看楼前火起,便往来接应。调韦一笑、殷野王扮成客人去大名东门外安歇,看城中火起,先斩把门军士,夺下东,好做出路。
调包不同、铁罗汉扮成行脚僧去大名城外庵院挂单,看城中火起,便去南门外截住大军,冲击去路。
调洪胜海、洪胜江扮成卖灯客人往大名城寻客店安歇,看楼中火起,便去监狱前策应。
调乔峰、傅思归扮成公人去大名州衙前宿歇,看火起时,截住一应报事人员,令他首尾不能救应。
调渔隐先生扮成云游道人,请卓天雄扮成道童,带风火轰天等炮数百个,去大名城内僻静处守待,看火起时施救。
调冯不摧跟随余鱼同从水门入城,直奔卓员外家,捉拿淫扫奸夫。
调鲍矮虎、俞莲舟、郭靖、袁紫衣、刀白凤、黄蓉扮成三对夫妇进城看灯,寻至卓不凡家中放火。
调沐剑声带潇湘子,扮成军官,去孙节级家,要保救二人性命。
梁山泊好汉依次下山进发。
且说梁中书唤过张召重、白振、王太守等一干官员商议放灯一事。
梁中书道:“年例城中大张灯火,庆贺元宵,与民同乐,全按东京的样子;如今梁山泊贼人两次侵境,只恐放灯惹祸。下官意欲停止放灯,众官以为如何?”
白振道:“贼人没头告示乱贴,此是计穷,必无他意,相公何必多虑?若今年不放灯,被这厮细作探知,必然耻笑。可以传下钧旨晓示居民:比上年多设花灯,添扮社火,市中心添搭两座鳌山,按东京的样子,通宵不禁,十三至十七,放灯五夜。相公亲自上街,务必与民同乐。白某亲率军马出城,到飞虎峪驻扎,以防贼人奸计,再请张都监率铁马军,满城巡逻,切勿惊扰居民。”
梁中书见说,与众官商议已定,随即出榜晓谕居民。
梁山泊的探子得了这个消息,报上山来。朱子柳大喜,对袁士霄说知备细,袁士霄便要亲自领兵去打大名。
薛慕华谏曰:“将军疮口未完,不可轻动,如若怒气侵入,实难愈合。”
朱子柳道:“小生替哥哥走一遭。”
随即铁面孔目蓝泰点拨八路军马:第一队,大刀东方不败引领冷谦、公冶乾为前部,镇三山杨宾在后策应,都是马军。第二队,豹子头张无忌引领祖大寿、巴天石为前部,射雕将军花剑影在后策应,都是马军。第三队,双鞭黄钟公引领范骅、凤一鸣为前部,病尉迟俞岱岩在后策应,都是马军。第四队,霹雳火冯难敌引领华赫艮、余鱼同为前部,跳涧虎单铁生在后策应,都是马军。第五队调步军师头领没遮拦狄修引祁六、胡逸之。第六队,步军头领雾里黑任我行引杜希孟、章进。第七队,步军头领插翅虎杨逍引朱丹臣、狄云。第八队,步军头领混世魔王茅十八引司马林、徐铮。八路马步军兵,正月十五日二更为期,都要到大名城下。
且说韦小宝越墙入城,城中客店却不留单身客人。他在街上闲走,晚上来东岳庙神座底下安身。正月十三日,在城内观看搭建灯棚,悬挂灯火。
正看之间,只见常赫志、常伯志挑着野味,在城中观看;又撞见祖千秋、范遥从巷子里出来。
韦小宝先去翠云楼打一个尖,只见段正明披着头发,身穿羊皮破衣,右手拄一条杖子,左手拿个碗,在那里求乞,见了韦小宝,靠近他去说话。
韦小宝道:“哥哥,你这般一个汉子,红红白白的,不像叫化子。城中做公的多,如果被他看破,岂不误了大事,快躲闪回避。”又见个丐者从墙边来,看时,却是段正淳。
韦小宝道:“哥哥,你不像个忍饥受饿的人,这般模样,必然坏事!”却才道罢,背后两个人,劈头揪住,喝道:“你们做得好事!”回头看时,却是傅思归、乔峰。
韦小宝道:“你吓死我了!”
傅思归道:“都跟我来。”带去僻静处埋怨道:“三位怎么在那里说话?倘若被眼明手快的公人看破,岂不误了大事?我两个都已见了,弟兄们不必再上街去。”
段正明道:“洪胜海、洪胜江在街上卖灯,包不同、铁罗汉在城外庵里。再不必多说,只顾临期各自行事。”
五个说了,都到一个寺前,正撞见一个先生从寺里出来。却是点苍子风清扬,背后卓天雄扮作道童跟着。七个人都点头会意,各自去了。
看看上元临近,梁中书令大刀白振率军马出城去飞虎峪驻扎,以防贼寇。
正月十四,再令李天王张召重率领铁骑马军五百,全副披挂,满城巡视。
次日正是正月十五,天气晴明,梁中书满心欢喜。不到黄昏,一轮明月却涌上来,照得六街三市,化为金银一片,士女挨肩叠背,烟火花炮比以前更多更盛。
当晚,节级孙仲寿吩咐孙仲春看守大牢,道:“我回家看看便来。”方才进家门,只见两人闪进来,前面军官打扮,后面仆者模样。灯下看时,认得是神旋风沐剑声,后面的却不晓得是铁叫子潇湘子。
孙节级忙请到里面,随即款待。
沐剑声道:“不必赐酒。在下到此,有要事相求。卓员外、何师我承蒙照顾,今晚小子想进大牢看望一遭。望相烦引进,休得推却。”
孙仲寿是个公人,早猜了八分,欲待不依,诚恐打破城池,陷了老小一家性命,便取些旧衣裳,请二人换了,也扮作公人,之后带沐剑声、潇湘子直奔牢中。
初更左右,鲍矮虎、袁紫衣、俞莲舟、刀白凤、郭靖、黄蓉,三对夫妇,挨在人丛里,入东门去了;风清扬带卓天雄,挑着荆篓,去城隍庙里廊下坐地;洪胜海、洪胜江挑着灯在城中闲走;祖千秋、范遥各推一辆车子,来到梁中书衙前,闪在人闹处;乔峰、傅思归各提水火棍,身边自有暗器,来州桥上两边坐定;余鱼同领了冯不摧,从水门里入城,静处埋伏,都不在话下。不多时,楼上鼓打二更。
却说韦小宝挟着一个篮子,里面都是硫磺、焰硝,篮子上插朵闹鹅儿,走到翠云楼后;上楼去,只见阁子内吹笙萧、动鼓板,掀云闹社,子弟们闹闹嚷嚷,都在楼上打哄赏灯。
韦小宝只做卖闹鹅的,去阁子里看,撞见常赫志、常伯志拖着钢叉,叉上挂着兔儿,在阁子前走。
韦小宝便道:“更次到了,怎么不见动静?”常赫志道:“我两个方才在楼前,见探马过去,多半兵马到了。你只顾去行事。”
话音未落,只见楼前有人大喊起来,说道:“梁山泊军马到西门外了!”
常赫志吩咐韦小宝:“你快去,我等去留守司前接应!”奔到留守司前,只见败残军马一齐奔入城来,说道:“闻大刀吃了亏了!梁山泊贼寇已到城下!”
张召重正在巡逻,听了,飞马到留守司前,教点军兵,吩咐闭上城门,守护本州。
王太守亲引随从百余人,长枷铁锁,在街镇压,听得报说,慌忙回留守司前。却说梁中书正在衙前醉了闲坐,初听报说,尚不甚慌,之后没半个时辰,流星探马接连报来,吓得一言不吐,单叫:“备马!备马!”话没说完,只见翠云楼上烈焰冲天,火光夺目。梁中书见了,上马待要去看时,只见两条大汉,推两辆车子,放在当路,取下灯来,把车子点着,随即火起。
梁中书要出东门时,两条大汉口称:“韦一笑、殷野王在此!”手拎朴刀,大踏步杀来。把门官军吓得走了,手边的伤了十数个。
祖千秋、范遥正好接着,四人合在一处,把住东门。
梁中书见势头不妙,带领随行伙伴,飞奔南门。
南门传说道:“一个胖和尚抡着铁禅杖,一个行者舞着双戒刀,大喊着杀入城来!”
梁中书回马,再到留守司前,只见常赫志、常伯志手握钢叉,在那里东冲西撞;急待回州衙,竟然不敢近前。
王太守却好过来,乔峰、傅思归两条水火棍齐下,直打得脑浆迸流,眼珠突出,死于街前,虞候押番各自逃命去了。
梁中书急急回马奔西门,只听城隍庙里火炮齐响,轰天震地。
洪胜海、洪胜江手拿竹竿,就在檐下放起火来;南瓦子前,鲍矮虎、袁紫衣杀将过来;俞莲舟、刀白凤掣出暗器,在那里帮忙;铜佛寺前,郭靖、黄蓉爬上鳌山,放起大火。
此时,大名城内,百姓黎民,个个鼠窜狼奔,家家神号鬼哭,四下里十数处火光冲天,四方不辨。
梁中书奔到西门,接着张召重军兵,急到南门城上,勒马上鼓楼看时,只见城下军马摆满,旗号写着“大刀东方不败”,火焰中,东方不败抖擞精神、施逞骁勇,左有范骅,右有凤一鸣,杨宾在后催动人马,雁翅般横扫到城门下。
梁中书出不得城,便和张召重躲到北门城下,见火光明亮,军马不知其数,却是豹子头张无忌跃马横枪,左有祖大寿,右有巴天石,花剑影在后催动人马,飞奔将来。
再转东门,一连火把丛中,只见没遮拦狄修,左有祁六,右有郑天寿,三位好汉当先,手拎朴刀,引领一千余人,杀入城来。
梁中书直奔南门,舍命夺路而走。吊桥边火把齐明,只见雾里黑任我行,左有杜希孟,右有章进,任我行浑身脱剥,手拿双斧,从城壕里飞杀过来,杜希孟、章进紧随其后。
张召重当先,先杀开一条血路,奔出城来,护着梁中书便走。只见左手下杀声震响,火把丛中,军马无数,却是双鞭黄钟公拍动坐下马,舞动手中鞭,来抢梁中书。
张召重手举双刀,前来迎敌。那时张召重无心恋战,拨马便走。左有范骅,右有凤一鸣,两肋里撞来,俞岱岩在后催动人马,并力杀来。
正斗间,背后赶上射雕将军花剑影,拈弓搭箭,射中张召重的副将。张召重见了,飞马奔走。未及半箭之地,只见右手下锣鼓乱鸣,火光夺目,却是霹雳火冯难敌,跃马舞棍,领着段誉、华赫艮,背后单铁生,又杀将来。
张召重浑身是血,且走且战,护着梁中书,一路冲杀而去。
却说城中之事,范遥杀了梁中书一门良贱;乔峰、傅思归杀了王太守一家老小;段正明、段正淳从司狱司后墙爬进去,洪胜海、洪胜江在司狱司前接住往来之人。
大牢里,沐剑声、潇湘子看见号起,便对孙仲寿、孙仲春道:“你弟兄现在不从,更待几时?”
孙仲春在门边看时,洪胜海、洪胜江便撞开牢门,大叫道:“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好好送出卓员外、何师我哥哥来!”
孙仲春忙报孙仲寿,段正明、段正淳从牢屋上跳下来,不由他两个肯不肯,沐剑声身边取出器械,便去开枷,放了卓不凡、何师我。
沐剑声说与孙仲寿:“快跟我去你家中保护老小!”一齐都出牢门来。洪胜海、洪胜江接着,合在一处。孙仲寿、孙仲春跟随沐剑声来家中保全老小。
卓不凡领着何师我、段正明、段正淳、洪胜海、洪胜江五个兄弟,直奔家中来捉刘一舟、柳燕。
却说刘一舟听得梁山泊好汉入城,又见四下火起,便和柳燕收拾了金珠细软,出门奔走。只听排门一起都倒,真不知多少人抢将进来。刘一舟和柳燕慌忙回身,开了后门,走过墙边,直往河下寻躲避处。只见岸下冯不摧大叫:“那婆娘走哪里去!”刘一舟心慌,便跳下船去躲,却待钻入舱里,又见一人伸出手来,劈儿揪住,喝道:“刘一舟!你认得我吗?”刘一舟听得是余鱼同声音,忙叫:“小乙哥!我不曾和你有仇。你休得揪我上岸!”岸上冯不摧早把柳燕挟在肋下,拖到船边。
余鱼同拿了刘一舟,都望东门来了。
再说卓不凡奔到家中,不见刘一舟和那婆娘,且叫众人把应有家私金银财宝都搬来装在车子上,往梁山泊运来。
沐剑声则和孙仲寿到家中收拾家资老小,同上山寨。
孙仲寿道:“大官人可救一城百姓,休教残害。”
沐剑声见说,便去寻军师朱子柳。朱子柳急传下号令去时,城中损伤已有一半。当时天色大明,朱子柳、沐剑声在城内鸣金收军。众头领接着卓不凡外并何师我都到留守司相见,备说牢中多亏孙仲寿、孙仲春弟兄照顾,才逃得残生。
余鱼同、冯不摧早把刘一舟、柳燕押来。
卓不凡见了,先叫余鱼同自行看管,听候发落,不在话下。
再说张召重保护梁中书出城逃难,正撞着白振领着败残军马回来,合兵一处,投南便走。正走之间,前军发起喊来,却是混世魔王茅十八,左有司马林,右有徐铮,三位步军好汉舞动飞刀、飞枪直杀将来,背后又是插翅虎杨逍将引朱丹臣、狄云各引一千步军,前来截住退路。
正是:狱囚遇赦重回禁,病客逢医又上床。究竟梁中书怎么逃命,静观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