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黄钟公禀道:“小人保举陈州团练使,姓范名骅,原是东京人氏,曾应过武举出身,人称‘百胜将军’,此人可为正先锋。又有一人,乃是颍州团练使,叫凤一鸣,亦是东京人氏,乃累代将门之子,人称‘百目将军’,此人可为副先锋。”
吴太尉大喜道:“若是范凤二将肯为先锋,何愁狂寇不灭!”便押了两道牒文,着枢密院差人星夜往陈、颍二州调取范骅、凤一鸣火速赴京。
没有几日,二人便赶到殿帅府,参见了太尉并黄钟公。次日,吴太尉带领众人都往御教场操演武艺,之后,一同来殿帅府会同枢密院商议军机重事。
吴太尉问道:“你等三路人马总计要有多少?”
黄钟公答道:“三路军马计有五千,加上步军计一万。”
吴太尉道:“你等自回去拣选精锐马军三千、步军五千,按照期限,剿灭梁山泊贼寇。”
黄钟公禀道:“三路马步军兵都是训练精熟之士,人强马壮,不必殿帅忧虑,但恐衣甲未全,只怕误了日期,取罪不便,乞恩相宽限。”
吴太尉道:“既是如此,你等可在京师库内,不拘数目,选拣衣甲盔刀,务必军马整齐,好与对敌。出师之日,我自差官来点视。”
黄钟公领了钧旨,带人选得铁甲三千,熟皮马甲五千,铜铁头盔三千,长枪二千,滚刀一千,弓箭不计其数,火炮铁炮五百余,都装载上车。临辞之日,吴太尉又拨战马三千。三个将军,各赏了金银缎匹,三军也均有粮赏。黄钟公和范骅、凤一鸣立了必胜军状后,辞别吴太尉并枢密院等官,三人率众飞马投奔汝宁州。
到得本州,黄钟公便派范骅、凤一鸣各往陈、颍二州领军,再一共来汝宁会合。
不到半月,三路兵马已足。黄钟公便把衣甲盔刀、旗枪鞍马,并打造连环铁铠、军器等物,分给三军将士,只待出军。
吴太尉派出殿帅府两员军官前来
点视。犒赏三军已罢,黄钟公摆布三路兵马出城。前军开路范骅,中军主将黄钟公,后军催督凤一鸣。马步三军,浩浩荡荡,杀奔梁山泊而来。且说梁山泊得知汝宁州“双鞭”黄钟公率军马前来征战,众人商议迎敌之策。
朱子柳道:“此人乃名将黄忠后人,武艺精熟,使两条钢鞭,乃能征敢战之将。山寨可先以力敌,后用智擒。”
话没说完,任我行便道:“我给你去捉这厮!”
袁士霄道:“你怎去得,我自有调度。可请霹雳火冯难敌打头阵,豹子头张无忌打第二阵,射雕将军花剑影打第三阵,一丈青袁紫衣打第四阵,病尉迟俞岱岩打第五阵。将前面五阵一队队战罢,再如纺车一般转作后军。我亲带十个兄弟率大队人马押后。左军五将:黄真、杨逍、狄修、杨宾、温方达;右军五将:傅思归、何师我、华赫艮、焦公礼。水路中,可请风波恶、冯不破、冯不摧、史家三弟兄驾船接应。令任我行与曲非率步军分作两路埋伏救应。”
袁士霄调拨已定,前军冯难敌早领人马下山,到平山旷野之处列成阵势。
此时虽是冬天,却十分暖和。等候了一日,就远远望见官军到来。先锋队里,百胜将范骅领兵扎下寨栅,当晚不战。
次日天亮,两军对阵,三通画鼓,霹雳火冯难敌抢出阵前。
先锋将范骅横槊勒马,大骂冯难敌道:“天兵到此,不思早早投降,还敢抗拒,岂非讨死!我此番把你水泊填平,梁山踏碎,生擒活捉你这伙反贼解京,碎尸万段。”
冯难敌本是性急的人,听了也不打话,便拍马舞起狼牙棍,直取范骅。
范骅挺槊跃马,来战冯难敌。二人斗到二十余合,范骅力怯,只待要走,背后中军主将黄钟公已到,见范骅战冯难敌不下,便舞起双鞭,急纵坐下那匹御赐踏雪乌骓,咆哮嘶喊,来到阵前。
冯难敌见了,正待来战黄钟公,第二拨张无忌已到,便叫:“冯统制稍歇,看我战他三百回合!”挺起蛇矛,直奔黄钟公。
黄钟公舞动双鞭,拍马上前,战住张无忌。两个正是对手:枪来鞭去花一团,鞭去枪来锦一簇。两个斗到五十合之上,不分胜败。
第三拨花剑影军到,阵门下大叫:“张将军稍歇,看我擒捉这厮!”张无忌拨马便走。
黄钟公见张无忌武艺高强,也回本阵。
张无忌自把本部军马一转,转过山坡后去,让花剑影挺枪出马。
黄钟公后军已到,天目将凤一鸣横着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骑着五明千里黄花马,出阵大骂花剑影道:“反国逆贼,何足为道!与我拼个输赢!”
花剑影大怒,也不答话,便与凤一鸣交马。两个战了二十余合,黄钟公看看凤一鸣力怯,纵马舞鞭,再次出阵,直奔花剑影。
二人斗了二十回合,第四拨袁紫衣人马已到,大叫:“花将军稍歇,看我捉这厮!”
花剑影也引军望右边转下山坡去了。
凤一鸣出阵来战一丈青,结果未定,第五拨俞岱岩军马早到,勒马于阵前摆着,看这袁紫衣迎战凤一鸣,两个正在征尘影里、杀气阴中,一个使大杆刀,一个使双刀。二人斗到二十余合,一丈青把双刀分开,回马便走。凤一鸣要逞功劳,纵马赶来。
一丈青便把双刀挂在马鞍上,袍下取出红绵套索,上有二十四个金钩,等凤一鸣拍马来得近时,扭过身躯,把套索望空一撒,看得真切,凤一鸣措手不及,被拖下马来。
俞岱岩喝令众军士一发向前,把凤一鸣捉了。
黄钟公见了大怒,奋力向前来救,一丈青二次拍马迎敌。二人斗了十合之上,黄钟公急切中赢不得一丈青,心中便道:“这个泼妇,在我手里斗了许多合,如此了得!”情急生智,便卖个破绽,放她入来,只把双鞭一盖,盖将下来,那双刀便在怀里。黄钟公提起右手钢鞭,刚要朝一丈青顶门打来,被一丈青眼明手快,早起一刀只一隔,右手那口刀望上直飞起来,正好那鞭打将下来,打在刀口上,铮的一声响,火光迸散。
一丈青回马望本阵便走,黄钟公纵马赶来,俞岱岩见了,便挺枪纵马向前迎往厮杀。背后袁士霄率领良将都到,于是列成阵势。
一丈青自引了人马,也投山坡下去了。
袁士霄见活捉了天目将,心中甚喜,便来阵前看俞岱岩与黄钟公交战。
俞岱岩把枪带住手腕上,抄起那条竹节钢鞭,来迎黄钟公。两个都使钢鞭,都骑乌骓宝马;一个英雄赛尉迟,一个威武似神兵。二人在阵前左盘右旋,斗了三十余回合,不分胜败。
官军阵里,范骅听说折了凤一鸣,便去后军队里,领了军马,一发向前厮杀。
袁士霄只怕冲将过来,便把鞭梢一指,十个头领引了大小军士也一起掩杀过去;背后四路军兵又分作两路夹攻而来。
黄钟公见了,急收本部军马,迎住袁士霄兵马。袁士霄兵马待要前冲,不想黄钟公的兵马一字摆开,拉开弓箭,万箭射来,令梁山兵马上前不得。
原来这黄钟公阵里都是“连环马军”,马带马甲,人披铁铠。马带甲,只露四蹄悬地;人披铠,只露一对眼睛。
袁士霄阵上虽有甲马,只是红缨面具、铜铃雉尾而已。这里射将箭去,那里都护住了。那黄公钟的三千马军各有引箭,对面射来,因此不敢近前。
袁士霄急叫鸣金收军。黄钟公也退二十余里下寨。
袁士霄收军,退到山西下寨,屯住军马,且令左右群刀手,簇拥着凤一鸣而来。
袁士霄望见,忙起身喝退军士,亲解其缚,扶入帐中。宾主坐定后,袁士霄纳头便拜。
凤一鸣连忙答拜道:“小人是被擒之人,理应就死,何故将军宾礼相待?”
袁士霄道:“我等众人,无处容身,暂占水泊,只为避难。今者朝延差遣将军前来收捕,本应引颈就缚,但恐不能存命,因此负罪交锋,误犯虎威,敢乞恕罪。”
凤一鸣答道:“素知将军仗义行仁、扶危济困,不想果然如此义气!倘蒙存留微命,当以捐躯报效。”
袁士霄当日就将天目将凤一鸣送上大寨,让和殷天王相见。这里则一面犒赏三军并众头领,一面再行计议军情。
再说黄钟公收军下寨,自和范骅商议如何取胜梁山泊。
范骅道:“今日这厮见俺催军近前,他便慌忙掩击过来。明日尽数驱马向前,成一排摆着,每三十匹一连,把铁环连销,但遇敌军,远用箭射,近则使枪,直冲入去,三千‘连环马车’,分作一百队锁定,五千步军在后策应。
黄钟公点头道:“明日休得挑战,我和你押后掠阵。但若交锋,分作三面冲将过去。”计策商量已定,次日天晓出战。
话说袁士霄次日把军马分作五队在前,后军十将簇拥,两路伏兵分于左右。
冯难敌当先,引黄钟公出马交战,却只见黄钟公在对阵只是呐喊,并不交锋。
为首五军都一字排在阵前:中是冯难敌,左是张无忌、一丈青,右是花剑影、俞岱岩。随后袁士霄亲率十将也到,重重叠叠摆着人马。
看对阵时,约有一千步军,只见擂鼓发喊,却并不见一人出马交锋。
袁士霄看了,心中疑惑,暗传号令,让后军且退,纵马来到花剑影队里窥望。猛听对阵连珠炮响,一千步军,忽然分作两下,放出三面“连环马车”,直冲过来,一时间弓箭乱射,中间则是长枪。
袁士霄看了大惊,急令众军也把弓箭施放。却哪里抵敌得住,每一队三十匹马,一齐冲来,不容你不向前走。
前面五队军马望见,便乱成一团,后面大队人马也拦挡不住,只得各自逃生。
袁士霄飞马便走,十将拥护而行,背后早有一队“连环马军”追来,幸得伏兵任我行、曲非带人杀上来,才救得袁士霄。
逃至水边,见有风波恶、冯不破、冯不摧、三史六位水军头领摆下战船接应。袁士霄急忙上船,并传令分头去救应众头领上船。
那“连环马”一直赶到水边,乱箭射来,船上有盾牌遮护,不致损伤,忙把船棹到鸭嘴滩,尽行上岸。袁士霄就水寨里整点人马,虽折其大半,但众头领都全。
稍刻,穆人清、韦小宝、俞莲舟、刀白凤都逃上山来,说:“步军冲杀过来,把店屋平拆了去。我等若无号船接应,尽被擒捉!”
袁士霄亲自抚慰,计点头领时,中箭者六人,乃张无忌、杨逍、任我行、何师我、俞莲舟、杨宾,小喽带箭者不计其数。
殷天正闻知,同朱子柳、风清扬火速下山。
见袁士霄眉头不展,面带忧容,朱子柳劝道:“哥哥,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挂心?可另寻良策,早晚破了‘连环车马’。”
殷天正便传号令,吩咐水军牢固寨栅船只,保守滩头,晓夜防备。请袁士霄上山安歇时,袁士霄不肯上山,就在鸭嘴滩寨内驻扎,只让带伤的头领上山养伤。
且说黄钟公大获全胜,次第前来请功者不计其数。计算战功,见杀死者不计其数,生擒五百余人,夺战马三百余匹。随即派人前往京师报捷。
这吴应熊正在殿帅府坐衙,听人来报:“收捕梁山泊得胜,差人报捷。”心中大喜。
次日早朝,越班奏闻天子。天子敕赏黄封御酒十瓶,锦袍一领,差官一员,钱十万贯,前去行营赏军。吴太尉领了圣旨,回到殿帅府,立即派人前去。
黄钟公已知天使来到,便与范骅出迎二十里接到寨中,谢恩受赏已毕,一面置酒款待天使,一面令范骅犒赏三军,且将捉到的五百余人囚在寨中,待拿到贼首,再一并解往京师。
天使问:“凤团练如何不见?”
黄钟公道:“只因贪捉袁士霄,探入重地,以致被擒。这次群贼必不敢再来,小可分兵攻打,定要肃清山寨,扫尽水泊,只恨四面是水,无路可进。遥观寨栅,非得火炮飞打,以碎贼巢。久闻东京有个炮手叫卓天雄,名号‘轰天雷’,此人善造火炮,能打十四五里远近,石炮落处,天崩地陷,山倒石裂。若得此人,定可以攻打贼巢。天使回京,万望在太尉面前言知此事,望急差到来,克日可取贼巢。”
天使应允,次日起程,一路无话。回到京师,来见吴太尉,讲了黄钟公求请卓天雄,要建大功。吴太尉听罢,当即传下钧旨,命炮手卓天雄速来。
这卓天雄,系燕陵人,乃是天下第一炮手,所以人称“轰天雷”。当下卓天雄来参见吴太尉,被授行军统领官职,便收拾鞍马军器起身。
卓天雄当即把应用的烟火药料,以及炮石、炮架都装载上车,又带了随身衣甲盔刀行李等件,并三四十个军汉,离了东京,取路投梁山泊来。到得行营,先参见主将黄钟公,并先锋范骅,询问了水寨路程,决定安排三等炮石攻打。第一是风火炮,第二是金轮炮,第三是子母炮。
且说袁士霄在鸭嘴滩小寨内和军师朱子柳商议破阵之法,正无计可施,有探细来报:“东京新派一个炮手叫‘轰天雷’卓天雄,已在水边竖起架子,安排施放火炮,攻打寨栅。”
朱学究道:“这个不妨。山寨四面都是水泊,港汊又多,宛子城离水且远,纵有飞天炮,如何能打到城边?且放弃鸭嘴滩小寨,再做商议。”
当下袁士霄弃了小寨,殷天正、风清扬在聚义厅上接着,问道:“如何破敌?”
话音未落,早听得山下炮响,一连放了三个火炮,两个打在水里,一个打到鸭嘴滩边小寨上。袁士霄见说,心中越发忧闷,众头领也尽皆失色。
朱学究道:“若能派人将卓天雄诱到水边,先捉了此人,方可商议破敌之法。”
殷天正道:“可请风波恶、冯不破、冯不摧、三史六人棹船,如此行事。岸上黄真、杨逍如此接应。”
六人领了将令,分作两队:风波恶和冯不破带了四五十人驾两只快船从芦苇深处悄悄过去,背后冯不摧、三史划四十余只小船接应。
再说风波恶、冯不破上到对岸,便去炮架子边呐声喊,把炮架推翻。
军士慌忙报与卓天雄。卓天雄便带了风火二炮,挺枪上马,引了一千余人赶将来。风波恶、冯不破领人便走。
卓天雄追至芦苇滩边,见一字摆开有四十余只小船,船上共有百十余个水军。风波恶便来抢船,黄真、杨逍则在对岸呐喊擂鼓。卓天雄夺得许多船只,叫军健尽数上船杀过去。
船行到波心,只见岸上黄真、杨逍鸣起锣来,水下早钻出四五十水军,尽把船尾楔子拔了,水都灌入船里,又就势扳翻船身,一时间,军健们早落在水里。
卓天雄急待回船,不料船尾柁橹已被拽下水了。两边钻上两个头领,把船只一扳,便翻了过来,卓天雄也落下水去,水下史仲猛一把抱住,直拖到对岸来。岸上早有头领接着,便用索子绑了,解上山来。黄钟公在远处恨了半晌,无奈只得引人马回去。
且说众头领捉得“轰天雷”卓天雄,解上山寨,先使人报知。
袁士霄便同满寨头领下关迎接,见了卓天雄,忙解其缚,并埋怨众人道:“我让你们礼请统领上山,如何这般无礼!”卓天雄也急忙拜谢不杀之恩。
袁士霄便与卓天雄把盏,已了,自执其手,相请上山。到了大寨,见到凤一鸣已做了头领,卓天雄便闭口无言。
凤一鸣劝道:“殷、袁二头领替天行道,招纳豪杰,专等招安,与国家出力。既然我等在此,只得从命。”袁士霄又上前好生陪话。
卓天雄道:“小的在此原本无妨,无奈老母妻子都在京师,如果被人知觉,必遭诛戮,如之奈何!”
袁士霄道:“且请放心,限日接来,与统领团聚。”
卓天雄谢道:“若得如此周全,死亦瞑目!”
当下,寨中做筵席庆贺。
次日,厅上再做筵席,众头领聚会。
饮酒之间,袁士霄与众人商议破“连环马”之策。
正无良法,柯镇恶起身道:“小人不才,愿献一计。我有个哥哥,可破‘连环马’。”
朱学究急忙问道:“贤弟,你且说用何等军器?你这个哥哥是谁?”
柯镇恶不慌不忙,叉手向前,说出这个人来。
究竟柯镇恶说出什么人,静观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