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水暖鸭先知，汴梁的风吹草动泼皮们总能最先知道，一群城狐社鼠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这街面上突然多了些带刀差人，泼皮们自然早早躲藏了起来。官场上面一句轻飘飘的言语，到了市井生活内就是****。
就连林安这个刚来到汴梁的外乡人都能感觉到不对劲。
“林哥，今天早上就有黑道白道开始打听泥菩萨的事了。”李农满脸凝重的吃着手里的葱油饼。
“我就说，让他们依次上书，这下好了，估计闹得某位重臣知晓了，这场面抓我个孩童也太大了些。”林安喝着馄饨，眼瞅的一队官兵从面前跑过，街角暗处有不少人在扫视路人。
“林哥，欧阳修的钱还去拿吗。”朱文一脸痴相的看着对面花楼上的女子。
“那茶馆现在准有人盯着，老天也不想我赚老实人的钱啊，现在先保证青鱼帮不透咱们的底。有这些差人给泥菩萨造声势，以后还怕没饭吃吗？”林安狠狠咬了口包子。
…………
此时的早朝上，一个个官员正在义愤填膺的控告范仲淹，各路言官御史最为凶猛：“官家，范大人无故殴打朝堂同僚，言语辱骂下属，无令越权私自抓人，臣实在是认为与他同朝是莫大的屈辱。臣请降罪范仲淹。”
一个鼻青脸肿的官员正努力躲在同僚的身后，事情是从他开始的。
昨日这官员正在衙内吹牛，手里炫耀这刚买回来的文书，范仲淹手疾眼快一把抢了过去，官员心一惊就上去争抢，结果没抢赢老范，还在威胁恐吓把其他东西交了出去，死心做个污点证人。
可在场的人里面可也有些人也买了文书，有人想起一本《文书泄露的补救措施1.0》，立刻翻开重臣发现篇，一群官员围在一起细细观看，发出阵阵恶笑。
不一会儿，一个小吏跑到御史台的门口大喊一句：“范仲淹抢泥菩萨了。”院内几个官员立刻回到房内抽出一本《危机中见机遇，文书泄露的谏言一百条》里面详细描写了各类状态下应该弹劾的条例与规范，还有怎么保全自身的方法，看起来是为了表现一个毫不知情但直言上谏的言官形象，实际是就是林安在怂恿御史台的言官跟自己人站一条队。
回到朝堂之上，议论纷纷，仿佛范仲淹就是罪大恶极的奸臣，而范仲淹则开始对言官们的指责进行反驳，没一会儿，朝堂又变成了菜市场，官家赵祯看的面目青筋露出。
“肃静，肃静，朝堂之上成何体统。”吕夷简立刻安稳早朝的乱局。昨夜他可已经知道了，这半个朝堂都或多或少买过哪位泥菩萨的文书，据说这位泥菩萨还被范仲淹请去喝茶，谁知道这两人有什么阴谋诡计在暗中实行。
“官家，最近朝局不安，臣听闻有市井小人蛊惑官吏，臣请下令抓捕此人，百官同僚，自查本心，切勿让他人言语哄骗，众位同仁共求朝政清明。”吕夷简扫视着身后的百官们，心中无奈，一个个官员全都站在泥菩萨那边了，也不知道这上书劝谏的有几个是受人蛊惑，又有几人是真正按照泥菩萨的规范来的。
如果吕夷简吕相公读过《文书补救措施1.0》就会大呼惊奇：第一层，上书诬告高官殴打官员，抢夺他人财务，找人殴打泄密人一顿。第二层，高官怀疑上书诬告的人，想要报复，你可以怂恿御史台言官上谏，言官有人有具体文书。第三层，高官怀疑上书诬告的人是被怂恿的，你可以假装混入其中挑一下小毛病去谏言，甘心做红花身边的绿叶。第四层，高官权势颇大，想要一应报复，上谏后告病，送礼服软，或者继续上谏以求直名，进入官家与百官眼中以求安全，你自己挑。林安属实老千层饼了，泥菩萨的套路总有千万条在等着你。
下了早朝，赵祯从来没有感觉到上朝是一件这么心累的事情，还未等他歇息片刻，吕相公跟范仲淹就请求觐见了，待赵祯喝了口茶，就发现范仲淹身边还有个鼻青脸肿的官员，赵祯还是有印象，这早朝好像就是因为他开始闹的。
“跟官家说说，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这早朝又是怎么回事”范仲淹一脸悲愤，誓要洗清身上污名。一旁的吕夷简倒是有些迟疑，这范仲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回官家，范大人只是威言恐吓我一番，脸上的伤是街头泼皮打的。早朝上的进谏似乎是泥菩萨给的文书，各类官职都有一本通用文书，我仅仅知晓三司，御史台，户部，礼部已经有了第一版的文书，遇到重臣发现的对应举措，文书也写了出来，就是今日早朝的场景。”官员看到官家赵祯目瞪口呆，说话的声音也越发小了。
“你不是签了保密协议吗，怎么就这么老实了，背地里是不是还有什么诡计。”吕夷简一脸怀疑审视这这个人。
“官家，吕相公，保密协议仅仅是教我如何保密，还有份文书讲泄密后如何处理。”边说边拿出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八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赵祯看着面前这个人又好笑又生气，自己的官员怎么就这么蠢：“看这纸条也不完整，你从哪里撕来的。”
谁知官员立刻下跪：“官家啊这是今早有人塞给我的，据说这是那本文书里最后一项关于官家与宰执重臣知晓后的应对之策。”说完还掉下了眼泪。没人知道还有另外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官家仁慈，当哭则哭，当跪则跪，不可说描述相貌，其余皆可说。看完就吞了这张纸条。”
官家赵祯气的摔了手边的茶杯：“好算计啊，那文书有没有说朕会摔杯子啊。张茂则，你给你三天查出来这个人。”
大殿外急忙跑进来一个太监，“官家息怒，皇城司立刻去办。”
“把这人下去，让皇城司审问一下吧，朕有些累了。”赵祯满脸的疲惫。
还未等吕相公走出宫门，一对对太监就从皇宫而出，目标正是各处衙门。
待吕夷简走进政事堂，就听见有个小太监在高喊：“现有妖人蛊惑百官，念百官平日尽心用力，现今交出泥菩萨的文书便既往不咎，否则加重惩处。”
站在窗口的吕夷简看到几个官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顿时觉得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各处官衙的官员两两作伴的交出文书，当发现自己同僚也在用泥菩萨的文书时，都热情的攀谈起来，丝毫没有担心会因此获罪。
直到傍晚下衙，太监们才停止了收集工作，收集的效果很感人几个木盒就装完了。吕夷简大致翻看了一下，近一半都是什么保密协议，签的名字全是一句诗的改版：“两只黄鹂鸣翠柳。”无非是该了前面的数字，后一半文书也都是些《言官劝谏方法》《防范言官诬告方法》一类的文书，实在是一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
下衙回家的众位官吏，经过这次反查风波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自然要去酒楼聚聚，“还是泥菩萨棋高一手，知道会有泄密一天，早早准备了些无关紧要文书。”一个官员醉眼朦胧的称赞道。
“哈哈，谁也想不到那份补救措施能料如今局面，我当初还奇怪为何我还要我保存好赠礼。白银会员就是好，一切都有文书参考。那帮青铜的人只能尾随咱们递文书。也不知道有人递错了吗，可别把不能交的传上去。”这官吏满嘴酒气，炫耀这自己的白银身份。
一旁的黄金会员则暗自鄙视：渣渣，有你们上交我们才能不上交，太监的记忆可不好说啊。
酒楼这一桌的隔壁，正在跟友人小聚的范仲淹，握酒杯的手更加用力了。
皇宫内，宫女太监从来没有见过发怒的官家，此时一个个战战兢兢。
“混账，当我是十岁儿童那么好骗吗，就拿这些来糊弄我。”赵祯手里握着那些文书。
张茂则在一旁伺候：“皇城司的审问结束了，明日就能去抓捕妖童。”说着还递上审问文书。
赵祯手指敲打着桌子，一遍又一遍的观看审讯的招供文书：“明日下午安排我跟那孩子见上一面，一个孩子闹得朝堂不得安宁，我要去看看。”
此时的林安打了个喷嚏，手里的笔却不停，继续书写兵部的通用条例，“唉，也不知道风头何时能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