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牢房,阴冷潮湿的空气,惨白的月光照在林安和一个花臂泼皮狰狞的脸上。牢房内不时传出犯人的惨叫与牢头的咒骂。
“李哥,你下手再重些,没吃饭吗?要不你歇歇换我来。”林安靠在一块干草上,冲着花臂男子不满的说。
此时花臂男子,青鱼帮的李三当家满脸无奈,“兄弟,我打也打了,骂与骂了,就这么清了,小马也不是故意的。”
倒在地上的小马立刻附和“林哥,我真不是故意把范仲淹引到哪里的。”
林安皱着眉头,今早见小马时明明满机灵的一个人,挺会对症下药啊,“你再说说怎么勾引他的。”
鼻青脸肿的小马缓缓道来,“今早我专挑那些满脸心事的人下手,前几个人都挺好的,直到遇见林哥之后,碰见了范仲淹,他听我描述的还挺用心,我就把林哥能通阴晓阳知天下,心胸三千策,并且告诉他林哥只要有钱供奉就能解答他的困惑。”
中华汉语博大精深,供奉二字可不是人能用的。当下范仲淹权知开封府,怎么能容下妖人蛊惑呢。
想通症结,林安开始跟李哥和小马串供,在流放三千里的重压下,经过严密讨论与深刻反省,得出结论,小马背上胡言乱语的锅,林安背上乱用小聪明的锅,李哥则是管教无妨,至于蛊惑百姓,三个人身子骨都不好,背不动啊。
…………
林安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太阳高高挂起的时候林安才醒了过来,错过了狱中的早饭,这也没什么,看李哥一脸难受的样子,估计也不好吃。
快到晌午时分,林安被人提了出去,见到了还未脱下官袍的范仲淹。此时范仲淹正在用茶,手边大大小小十来份从林安身上搜来的策论,包括汴梁治安,东南盐政,西北军务,以及一些半成品诗歌戏剧,可惜仅仅是大纲,鸡贼的林安才不会把完成品带在身上。“家住何方,怎么没有长辈来管教你,小小年纪怎么能胡乱蛊惑。”
“家在北地,辽人过境,失了双亲,现在与同村伙伴在汴梁谋生,本想着靠些小聪明过日子,不料被大人抓住,今后定当踏实生活。”林安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不一会泪水就流了下来。
范仲淹低头看着眼前的孩童,轻声说道“我身边少一个背书童子,你可愿意。”
“长者言,不敢辞,但同乡皆是孤儿,岂能弃之而走,万望大人不要再提。”林安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心中却想着,您老人家不是被贬就在被贬的路上,我可不想用脚丈量大好河山。
范仲淹见林安兄弟情深也就没有难为林安,好生劝勉一番也就放他出去了,回到书房的范仲淹,思虑良久也没想出这北方边患该怎么解决,这朝堂上衮衮诸公又有几人能看到市井百姓。
开封府衙门口,一群少年在东张西望,不一会就看到林安从衙门口跑了出来。
“咱们开封府大哥大请我喝了杯茶,你们安心,交代你们办的事怎么样了。”林安恢复一张冷漠脸,就是脸上两条泪痕有点出戏。
“事情还行,胡掌柜的钱藏地窖了,田鸡瘦猴在清风楼干活呢,青鱼帮的钱货两清,昨夜在人群里寻到了几张能接的单子,有策论诗词还有要秘方的,今晚州桥看货交钱。”李农办事就是牢靠,林安在这几个兄弟里面最信的就是二狗子。
“以后咱们暗中交接,牌子太亮晃人眼晕。二狗子把青鱼帮小马叫过来帮忙,他看人还算准。”生活开始走向正轨了,林安也开始松了口气。
美好的明天就要到来。
…………
第二日晌午,范仲淹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的明天是那么的黑暗。
范仲淹回想着今日早朝时的场景,两个平日里应声虫一样的官员竟然一个上奏汴梁城防安全,一个则言谈西北马场军务,两个官员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策论条理清晰,甚至还都开创性的引用当下现实例子来正反对比。范仲淹前面的各位大臣倒是听的津津有味,可范仲淹越听越耳熟,这逻辑结构跟昨日那小子的策论一模一样。
气的范仲淹打断他们的讲话,直言上谏,此乃抄袭他人。谁知二人均分辩道“范侍郎可能说出我抄袭何人,抄袭了何种方法。你可不能诬告。”范仲淹这才惊醒,昨日那些策论每篇署名无名,期间解决对策都是留白,只标有框架与引用古籍的书名和页数。机智的林安早就做好了防盗版的法子,真干实货都得交钱,没钱就让你看看目录。
范仲淹拿不出什么证据只好告罪一声,退回原位。整个早朝范仲淹都在看着那两位同僚表演,不再发出一言。
范仲淹看着手里的策论,心中越发凄苦,一份策论明码标价,现在的孩童只能靠这点聪明来立世了吗,大宋的未来在何处啊。
铺开宣纸,范仲淹准备画一副百官图给当今官家看看,让他认识一下百官的样貌。
话说两边,林安这里倒是喜笑颜开,手里处理掉了在老范哪里留有案底的两份策论,自然很是高兴。坐在保康门边的茶楼上,看着楼下二牛大白天举了一个写有泥菩萨的灯笼,心里美滋滋的。“你要是心疼你哥就下去换换他。”正在吃蜜饯的陈三丫把头来回摆的像个拨浪鼓,“我下去,他又要自责了。一个男孩子说起话来跟妇人一样。”
还未等陈三丫说完,林安就拽起来她了。此时一个妇人走了过来,“您是泥菩萨吗?暗号是一只黄鹂鸣翠柳。”
“柳翠鸣鹂黄一只,好了,我是泥菩萨,你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般看问题提价钱。”林安邀请妇人坐下喝茶。
“我听一些姐妹们说,你这里有策论能帮助官员上书进谏,你您帮我写一份吗。”妇人低声哀求道。
“额,您消息够灵通的啊,这策论我昨天才给人递过去,今早不会就有人上谏了吧。”林安看妇人红着脸点了点头,也不好在说什么。
“好吧,我这有份《民生十策》,您收好,一共十贯,今后要想定制内容也可来找我,就是稍贵一些,这里还有份《防止言官找毛病1.0》需要两贯,好的,您收好,只要再把这两份保密协议一签就好。这是您今后的能找到我的方法跟要用的暗号,请您拿好。”林安看的手中的小包袱,动脑子来钱就是快。
一旁的陈三丫在那边嘀咕道,“用这么小心翼翼吗?”林安看着夕阳道:“你不懂小琼峰的规矩,有时候有备无患。”
林安拍了拍陈三丫的头,“走了回家。”夕阳下三个少年背沉甸甸的包袱,仿佛一步就能美好的未来。
此时的范仲淹书房内一片狼藉,每次提笔画百官图总能浮现出那可恶小子的脸庞,几次作画百官的脸庞总能画成他的模样,这个坏小子怎么能做官呢,那不是为祸一方吗,老范一遍又一遍的撕着自己的画作,心中烦闷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