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众人围坐在凌晨与娲所居住木屋的篝火前,眸中皆是流露出些许期待,直勾勾地盯着火堆上正翻转着的那两大块肉——熊肉,准确的说其实应该是熊掌,只是在剥皮去爪又腌过烤过以后,这一对熊掌着实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这一对熊掌并非是凌晨或螭打猎的成果,事实上也并非这里坐着的每一个人的成果。它其实是在凌晨与鹫的切磋结束后便挂在了凌晨木屋旁的树上,至于原因...
凌晨与娲相视一笑。
其他人可能并非那般清楚,但他们却是清楚得很,想来这便是鹫为凌晨准备的报酬了,虽然因为种种原因鹫并未现身,可今天除此之外又没有其他事情,那这送熊掌的人除了为凌晨的游身八卦掌所触动的鹫以外又有谁来?再说了,族里面除了鹫与凌晨,谁还能轻而易举的搞到熊掌?
还未等凌晨偏过头来,坐在他身边方才还对着熊掌在淌口水的螭的手就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声音幽幽地从凌晨的肩膀边传来:“你俩眉目传情啥呢...”
“啊...没...没啥...”
凌晨不禁一个激灵,咽了几口唾沫这才哆哆嗦嗦地回答。
只是这般回答又如何能服众?
此时,就连边上的华胥与虬他们也都疑惑的望了过来,凌晨见着这架势,赶紧蹲到了篝火边,将熊掌拿刀划开看了看,说道:“东西好了,还不吃吗?”
可众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唯独华胥挑了挑眉,似乎想到了什么,这才收回了之前几句压迫感的目光。
而螭则是冷笑着:“你这转移话题的能力诱导提高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丫老实给我招了吧!”
看着身边众人,凌晨正欲开口,娲却先带着几分无奈解释道:“真没啥啦,就是知道今天晚上是谁送的熊掌罢了...”
“切...”
边上众人嘘声一片,他们还觉着是凌晨和娲干了些什么呢,谁知道是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等到众人将熊掌分了,螭这才瘪着嘴向凌晨问道:“我说啊,你俩这住一块儿这么久了,难道就没发生些什么?”
“嗯?发生什么?”
“嗨呀,就那个呀,那个。”
“那个?哪个?”
“哎呀,就是那个啦!”
螭看着凌晨这副模样,对凌晨的情况已是一清二楚了,有些无奈地凑过身去小声向凌晨解释起来,手上还做着些很有些意味的动作。
而注意力集中在凌晨身上的众人丝毫没有发现娲的身位已经后退了许多了,此时正躲在凌晨身后的阴影里,羞臊得面红耳赤,嘟起的嘴里还在极轻声的念叨着:“这不是凌晨的问题嘛,这种事总不可能要我主动吧...”
其实如果凌晨的经历与螭他们一样的话,他早就懂了,就像此时的娲与螭一样,可是谁又知道凌晨的经历与他们简直是天差地别?
这般年岁如果是放在凌晨那时候的话也才是高中罢了,更何况凌晨自幼多病,了解信息的渠道更是少之又少,他又到哪儿去知道这些关于传宗接代的“高深”理论?
这时候华胥也发话了,她先是瞪了娲一眼,这才尽量保持着平稳的声调向凌晨道:“凌晨啊,你们也都这么大了,这些该做的事情也都要尽早做了。就说我吧,我那时候也是十六七岁就把娲给生下来了,你们这也十五六岁了,多少也要准备准备,不然等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就来不及了。”
“还有你啊娲,要我怎么说你好,明明月事也来过了,巫婆婆也说了你的身体很健康,完全没有问题,为什么你就不能争取一下呢。凌晨毕竟是外来人,不懂我们族里的规矩,我们也不了解他,也就不能多做置喙,可你作为族女,以后是要接我的位的,如果你没有生育,神明可是要降罪的哦!”
华胥皱着眉看着跪坐在自己面前低着头面红耳赤的两人,不由得叹了口气,稍微向二人那边挪了挪身子,将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说道:“凌晨你是个好孩子,这一点从你来到咱们华胥族的这么些时间里我们也能看出来,大家都知道你的身体很棒。”
“娲你也是,不管是你一直以来表现出的身体状况,还是巫婆婆给你检查之后得出的结论,同样都表明了你的身体也很好。”
“那既然你们两个身体都这么好,现在都过了几个月了,娲的肚子还没点儿动静,你们俩就不怕族人指指点点吗?族公和族女可是咱们族下一代的代表,而且只有你们是一对一的,族里其他人哪个不是看上谁就和谁做?你们要是无所出,怕是连族公和族女的位子都坐不稳当哦~”
说到这里,华胥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很清楚螭对娲的感情有多么深刻,如果真如自己预料的话,螭这孩子估计也会再度燃起斗志吧。
心中思索着,华胥不禁为自己这等揣测人心的本事有些佩服起自己来,可这佩服还没有多久,正低着头坐在凌晨身边的螭,眸中原本燃烧着的火焰却就这么熄灭了,甚至螭眸中不时掠过的光芒还显得愈发深邃起来。
华胥一愣,她是真没想到,明明螭这才十六七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可他面对着娲这样一个诱惑竟然能忍住。
“其实我也可以很洒脱的,既然知道了自己没有机会,那我便不会阻止你,我相信你在她的事情上不会骗我。”那个不久前的月夜,螭这么向凌晨说着,眸中亮起的是对娲的爱慕的光。
可从那以后,螭的眼中却再也没有那般神采重现,就仿佛被他自己给掩埋住了,时至今日才爆发出来。
“螭...”
凌晨不清楚在这一份洒脱的背后,有螭在多少个午夜梦回时所咽下的泪水,又有多少他看着自己二人双宿双飞时,那般剜心的痛楚,那种放弃的痛苦。
但凌晨知道,让一个一直以来便对此事势在必得的男人说出那“放弃”二字,会有多么痛苦。
曾经爱她时心中涌出了多少潮水,现在放弃后便要咽下多少血泪。
这很公平。
这看似很公平。
但螭似乎从来没有和娲探讨过感情这方面的事吧?
手在螭的肩上缓慢地拍了拍,发出沉闷的响声,凌晨的眼中并没有同情或是怜悯,只有“信任”二字。
他相信他。
因为他喜欢娲,所以不会为她不利。
他也相信他。
因为他也喜欢着娲,而娲同样喜欢他。
神仙眷侣、天造地设、金童玉女......
赞颂他们的词就像挥之不去的苍蝇一般始终萦绕在螭的脑海里,他真的不愿意去回想,只是自己如果要忘掉的话...好像真的有些难。
皱了皱眉,螭的双眼迷蒙着瞟了一眼兀自沉浸在震惊中的华胥,又回过头强行扯出一个笑容,很丑陋,连红色的牙根都裸露出来,但这却是螭的心意。
这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对吧?
慢慢站起身来,螭的身体像是没站稳般稍稍晃荡了一下,这才藏着些失魂落魄,辞别了众人,甚至连当时分的熊掌都不经意间随手扔在了地上。
“呐...”
众人看着螭的模样,都默默地低下头,看起手中的此刻味同嚼蜡的熊掌,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只是,此时正看着远去的螭的只有一个。
是凌晨。
他缄默的看着远去的螭,不经意间想到一句话来——
“你看...那个人,他好像一条狗啊...”
他开始悲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