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十六年十月初,大汉皇帝在得知班超在鄯善国当机立断斩杀匈奴使团,收服鄯善国并已经携其质子东返后,非常高兴,对班超的气节尤为赞赏。
下旨晋升班超为军司马,手下勇士皆晋升一级,并作为正使率领使团再次出使西域。
班超在得到封赏后,以人多了反而累赘为由,拒绝了窦固给他增加人手的建议,决定依然带领手下三十六勇士再次深入西域。
“大人,呵呵,大人,喝杯茶,这是好茶,吴地来的,叫什么碧螺春!可香了!呵呵,大人,尝尝!”出发前,孙平屁颠屁颠的在班超面前,忙前忙后,大献殷勤,刚刚端上了茶,马上给班超扇扇子。
班超露出了非常亲和的微笑,认真的品了品茶,赞道,“好香,果然好茶!”,而后诚恳的对孙平说道,“老孙,你行伍多年,我想问你一句,在你和杨和同为郡兵军候的时候,杨和去指挥你的兵,你的兵会听他指挥吗?”
孙平此时也渐渐的停下了扇扇子,摇摇头,正色说道,“应该不会,大人!”
班超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们北征的时候,如果你不在,我去指挥你的人,让他们去执行九死一生的任务,他们会干净彻底的执行命令吗?”
孙平面带犹豫,此时下意识的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说道,“您毕竟是他们的上官,他们应该会;也许有些人会有情绪,但是他们应该不敢违抗命令。”
班超面含笑意的认真说道,“我们毕竟是使团,不是商人。大胜之后给兄弟们捞点抚恤金,无论是圣上、窦将军还是我都不会说什么。
可是,这里面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们必须能先取得胜利,获得战绩,能够给圣上等诸位大人网开一面的一个理由,否则那些御史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我。
找你说和的那些弟兄也许都是好汉,可是在九死一生或者十死无生的局面来临时,他们不一定肯和我们这三十六个兄弟一样选择去战斗,去牺牲,或者说不是每个人都会完全、绝对、彻底的执行我的命令,即使那个时候你不在身边。
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你知道,我们将会面临怎样的险境和绝境吗?
我们人在西域,看似风光,其实时时都如履薄冰,刻刻都必须小心翼翼。要知道,西域别说人口,就算是五十多个国家的数量,都远比我们这三十七个人多了。
在如此险地与人周旋,我们是不可能有时间和精力处理士兵的士气和忠诚的问题的,所以,我们的人必须做到最严格的令行禁止。哪怕是不合理的送死命令,也能不皱眉头的去执行,就比如我们在鄯善做的。
你的那些老兄弟们,他们一个个都只看到了我们带回来的财货美人,又有几个人想过我们当时处境的艰难和生死一线?
就算他们能想到,他们能够做到跟我们一样的事情吗?我们只有这些人,只有胜利一条路可走,否则,必将都万劫不复。
现在,你明白了吗?”
孙平重重的点点头,诚恳的回答道,“我明白了,班大人。我会说服他们的。班大人放心。”
永平十六年十月初,再返回酒泉十五日后,班超率领自己的使团,再次出使西域,同行的有酒泉地区商会派出的四百匹骆驼组成的商队和七十名护卫及马夫。
安娜、曹建和酒泉商会主管徐丰随队同行。
董强看了看这么壮观的大型商队,禁不住感慨万千,诚恳的说道,“老杨,你老弟,我服了;不仅打仗有一套,连做生意都这么在行,这一趟下来,就算老子死在西域,也不会担心一家老小的吃喝了。”
杨和也叹了口气,说道,“这不都是逼出来的吗?其实,我们也就占个先手的便宜。等到酒泉商队熟悉了路线之后,鄯善到酒泉这条线,对我们来说,利就没那么大了。如果我们这次能顺利让于阗和疏勒臣服,进而打通西域南道,那个时候,获利必定是现在的十倍。
前途艰难,这次的贸易其实是给大家赚点抚恤金罢了。”
“哈哈哈!”董强乐呵呵说道,“老杨,别这么悲观,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现在我们每个人都安顿好了家里,即使是死,也可以没有遗憾的上路。况且,以班大人和你的智慧,我们定能屡战屡胜,逢凶化吉!即使有几个兄弟运气不好,栽了,也不会怪你们!”
董强乐呵呵的说笑,听的杨和心里暖暖的。他也收拾情绪,抬眼四顾,面对着广袤的沙漠戈壁,抒发着情怀。
安娜此时也开心的拍马来到杨和身边,含笑说道,“杨郎,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要回去了,还带着这么大一只驼队,这次一定会收获满满的!”
杨和点点头,微笑道,“嗯,此次我们到达鄯善后,你就先留在鄯善,辅助驼队的交易,我们会很快出发向西。
贸易的收益,你留下三成,作为我们以后贸易的本金,剩下的交由曹建带回去,我有其他安排。”
安娜点点头,略带悲伤的说道,“这么快就要与你分开了吗?我好舍不得你走。”
“我也舍不得。”杨和看着安娜的那张俏脸,温柔道,“但是你知道的,我们必须走,这是我们的使命,相信我,我们一定能活着回来的。”
“嗯!我等着你,你一定要随时都记着,我会在鄯善的家中等你”安娜柔情万种的说道。
一个多月后,杨和等人来到鄯善,大规模的商队的到来,让鄯善王心花怒放,以前匈奴统治西域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多的贸易往来,他暗自庆幸,这一铺真的赌对了。
当晚,鄯善王宴请班超;杨和随着安娜来到辅国候的府上,参加家宴。
酒过三巡,看到杨和似乎有话对辅国候说,安娜懂事的拉着母亲的手到后院去说悄悄话!
杨和微微一笑,对辅国候淡淡道,“岳父,您对于阗的情况知道多少?”
步凡捋了捋胡子,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于阗是以前是小国,人口两万,距离鄯善两千五百余里,途经且末,拘弥等小国;听说他们刚刚攻破莎东,现在的国力人口都不可同日而语。而且他们国内有匈奴使者监国。你们要一路小心。”
杨和点点头,微笑道,“还请岳父帮我们准备些清水干粮,我们一日后启程。安娜就暂时留在此地,我们平定于阗等国后再来接她”
步凡点点头,斟满一杯酒,举杯道,“预祝你们,一路平安!”
“谢岳父!”杨和也端起酒杯,与步凡一起,一饮而尽!
一日后,班超等人再次启程,这次他们没有带马夫,仅仅是三十七人带着五十匹骆驼和八十匹战马,向西而行。安娜和曹建等人把他们一直送到了绿洲边缘后,才依依不舍的返回。
“哎哎哎,老张,我说你别看了,知道的,觉得你小子重情谊,舍不得跟老曹他们再分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盯着杨头的女人看个不停呢?哈哈”李四走在张青身边,调侃道。
“去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在想,咱们这几年过的还真够经历丰富的,扶风的时候立了功,但是得罪了都尉;
凉州的时候,跟着老曹大杀特杀,看着自己从扶风一起出来的兄弟一个个倒下,自己想就是想救也无能为力;
酒泉的时候更不用提了,林大嗓门交代在伊吾了,一个曲两百个兄弟,有一百多个跟林大嗓门埋在了一起;
现在,我们又去西域,不知道这一去,还能有几个兄弟能囫囵回来!”张青感慨道
这个时候,贾多也拍马走了过来,接口道,“我们的经历,等到了于阗后,只会更精彩,中断了六十多年黄金商道将在我们手中重新接上;我们各自的家人将因此而受益,敦煌、酒泉的百姓、士兵也都会受益,大汉更会受益。
我们做的事情是一个普通士兵一辈子想也想不到,更不要说经历的;就冲这个,我们的人生将无比精彩,没白活这一世。”
杨和看到三人在交谈,自己也凑了过来,说道,“大家都说的对,我们这些低级军官、士兵,上史书的可能基本没有;即使我们一路顺丰,百战百胜,以后的史书会把班大人和我们中极个别的人大书特书,而对于我们大家,则会作为班大人的随从一笔带过。
可是这样,我们做的事情就没有意义了吗?不,绝不是。没有我们的共同努力,班大人一个人是不可能成功的。历史也许记录不了我们每个人的名字,但是它一定会完整地记录我们的功绩。
我们把自己的青春奉献给了这里,我们把自己的热血和汗水洒在了这里,甚至,我们会把自己的生命也留在这里,把心里的念想埋葬在这里。
如果我们赢了,我们的功绩不仅仅是造福了我们边疆的百姓,更是让整个大汉都受益,甚至,我们的子孙后代都会因此而受益。我们的功绩会随着班大人的名字广为流传,成为后世敬仰的故事,惹得无数的有志青年争相效仿。
所以,我要说,如果我们中的任何人死在了西域,我都会觉得悲伤;但是,我绝对不会认为大家不值。我想说,我们就是死,也死的值。”说道这里,杨和的声音已经从平和到激动到高声大吼。
他的吼声极大,周围的三十五个勇士和班超都听的清清楚楚,原本如同张青略微有些波动的心情,此时也都激动起来,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将要去开创历史,一股浓浓的使命感熊熊燃烧在每个人的心中。
班超笑笑,朗声道,“说的好!”他中气十足的继续喊道,“弟兄们,不用怀疑,我们现在就是在开创历史,大汉的边境线将因为我们的努力而变的更加广阔和漫长,原来边境线上的百姓将变的前所未有的安全;大汉的百姓,包括我们的家人,都会因为黄金商道的开通而受益。
弟兄们,这一切,都将是我们每个人齐心协力的结果,是我们每个人奋勇拼搏的斩获。我,班超,会以与你们一起远征,奋战为荣。”
听到班超的肺腑之言,每个人都心情激荡,热血沸腾,众人一齐大吼道,“与大人一起奋战西域,是吾等一生之荣耀!”
此时此刻,众人的心中没有了封妻荫子,更加没有美人财货,有的只是开创和见证历史的荣誉感和使命感。他们每个人都明白了此行的意义和价值所在,比起这些,沿途收获一些美人、财货根本不值一提。
半个月后,众人到达了且末,这个人口只有六千余人的小国,很轻易顺从的就归附了大汉。班超等人补充了食水,稍作修整后就再次启程。
二十多天后,众人到达了拘弥,同且末一样,这个只有五千余人的小国也非常的温顺。同样安排好贸易和质子的事情,众人继续西行。
半个月后的一个午后,众人终于到了于阗的国都西城(今新疆和田)。
于阗是西域南道的重镇,黄金商路上的关键节点,而且此地的玉石在大汉都城一玉难求,颇有点物依稀为贵的意思。于阗的王很有些头脑与手腕,虽然此国人口不足四万,却是周边地区的霸主。
可能是因为刚刚经历过战争,于阗的军队还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看着班超团队的远道而来,立刻有两名骑士过来询问。
两名骑士头戴圆形的帽子,脸上围着白布,身上没有着甲,仅仅只有长袖的粗布衣服和厚厚的羊皮袄子,看的出来,他们过的并不富裕。
他们腰间挎着连鞘的弯刀,胯下的马匹倒是非常神骏,马匹的个头比班超等人的马都要高那么一些,走过来说话时有着居高临下的味道。
董强看着这些马就爱不释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心说话,“这里的马都有大宛马的血统吗?怎么如此神骏,有机会搞几匹骑骑,肯定特别爽!”
与董强一样,使团里养马放牧出生的曹武、田虑、桑达、部日固德等人的心里各个犹如百爪挠心,心里对好马有着强烈期待和执念。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好马都圈在自己的马厩里。
好在,杨和御下极严,众人也算见多识广,经历丰富,知道自己来干什么,总算把自己的贪欲压了下来,没有出丑。
“喂,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一个高个子骑士淡漠的问道。
不等班超答话,杨和拍马向前,说道,“我们是大汉来的使节团,这位是汉使班大人,还不快点向你们大王禀告,让他速来迎接?”
高个子骑士扭头对旁边那个个子略微矮些的年轻骑士说道,“骨力,你回去向王禀告一下,这里有一队汉使来到我们于阗了。”
而后,高个子骑士取下了他的面罩,露出了一个沧桑的中年脸庞,他认真的在马上行了一个扶胸礼,严肃中带着虔诚的说道,“于阗士兵回塔向诸位汉使大人问好!我不识字,所以没有认出来汉使,还请大人们不要见怪!”
班超看着回塔的动作,心里隐隐觉得奇怪,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他拍马上前,对回塔露出了招牌式的亲和笑容,说道,“不用多礼,回塔,你也是肩负使命,我们不会责怪你的,前面带路吧。”
“是的,大人,还请大人速度慢些,等等一会出来迎接的人”回塔是个不苟言笑的士兵,回答并没有太多的感情色彩。
班超点点头,带领队伍缓缓向前。
众人等了好一会,足足不到半个时辰,于阗城门口才出现了一个身着华服的军官,此人也就三十出头,身材不高,有着一头棕色的卷发和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看起来很是精壮剽悍,腰间挂着弯刀,身后跟着两名仆从。
他一出现在城门口,就看到了班超等人,没有犹豫就拍马奔了过来,在即将接近驼队,快要到达杨和的警戒距离之前,突然一勒马,高大的骏马前蹄上扬,在班超等人的面前扬起了大片的灰尘。
不等班超发话,杨和就拍马拦到这位马前,冷冷的说道,“你很没有礼貌!”
这名军官轻蔑的一笑,说道,“我只对真正的勇士讲礼貌!”
“看来你不找一顿揍是不舒服了,有生病吗?”杨和此时的毒舌开始发作。
“老子就是生病了,怎么?你有药?”官员一脸的嚣张跋扈,开口回怼。
杨和淡淡一笑,说道,“跟我来”,说着,打马向左侧行进了六十步的样子,翻身下马,挑衅道,“徒手还是兵器?”
军官纵身从马上一跳,整个人凌空飞起,腰间弯刀同时出鞘,刀光一闪,不宣而战,直奔杨和的脖子。
杨和的面色连一丝变化都没有,在鄯善国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于阗的复杂;今天初来乍到,看到于阗王的应对,他立刻明白,必须将于阗的几个刺头打服,事情才能有转机。想到这里,杨和拔刀出鞘,挥刀迎向军官骨拉。
骑君骨拉到底也是打过两仗的人,两刀一交击就知道对方的力量远在自己之上。刚想变招,利用自己异于常人的灵活和速度跟对手打运动战。没想到对手也同时变招,挥刀砍来,那份速度和灵活居然一点都不逊色自己。
讲真,杨和感觉这个骨拉比日渥不基差了不是一点,估计是因为其是贵族出身,不用经历那么多的生死血战也能得到他想要的,所以,即使有点速度和协调性方面的天赋,也根本没有得到全面系统有效的开发,在他眼里,简直是银样蜡枪头一个。
而且,这么一座原来只有两万人口,现在就算是增加也仅仅四万人不到的小城,哪里找那么多高手和敌人,进行实战练刀?
哎!一只井底之蛙!没劲!杨和如是想,随之心中一叹,刀法一转,把自己已经越来越熟练的刀势运用其中,同时自己的力道也提升到了九成,想要全力以赴,速战速决。
杨和一用全力,骨拉马上就感觉不对劲,(怎么他的力量,速度,反应统统提高了这么多?不好!)
与杨和激战的骨拉此时后悔不已,但是杨和的刀势一旦展开哪里是那么容易脱离的?当初日渥不基面对杨和的重击都手臂发麻,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何况,只是有点骄傲和叛逆的花花公子骨拉。
也就撑了十来招,骨拉就被杨和一道刀光劈飞手中的弯刀,刀光再一闪,锋利的刀尖就抵在了他的脖子边上。看着杨和淡漠、冷酷、没有表情的眼神,骨拉相信,自己只要有任何举动,对方都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
这个一脸福相的男子,那张脸肯定是骗人的,人们常常会因为他的脸而忽略他的眼神。那是怎样的一副眼神?冰冷、锐利、淡漠综合在一起,根本就是一个漠视生死的亡命之徒。
刽子手只是漠视他人的生死,而这个人却是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这是个可怕的魔鬼,跟他为敌就是个错误,自己千万不能与之为敌。
想到这里,骨拉干净利索的放弃了所有的抵抗,两手张开举过头顶,做了一个世界通用的投降姿势。
这还不算,他如翻书一般迅速变脸,从刚才的嚣张跋扈的欠揍模样迅速变成了一个笑容可掬、撒娇卖萌的乖宝宝。看着一脸智障青年傻笑的骨拉,杨和恨不得在他的脸上踩两脚。
砍了他终究不合适,也只能放这小子一马。
直到此时,回塔才从刚才的惊讶中反应过来。太刺激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骨拉可是于阗有名的勇士,三下五除二就被砍翻在地,如果不是那个大汉军官留手,早被砍死了。大汉的武士的武勇简直神秘莫测。
他赶忙上前向班超求情,“大,大人,那是我们于阗的骑君,请您原谅他的冒犯,手下留情!”
骨拉此时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嬉皮笑脸、低眉顺眼的开始求饶,“勇士,勇士,我服了,我骨拉服了,请原谅我刚才对您的无礼冒犯,请您宽恕,请您宽恕!”
杨和此时的眼神并没有因为骨拉的求饶而有丝毫的改变,连抵在骨拉脖子上的刀尖都纹丝不动,最好的敌人都是死去的敌人,这个人还没有死,此时放松,他如果来个偷袭怎么办?
好在,班超看到震慑的目的已经达到,回塔的求情也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缓缓开口,“仲平!可以了!”
直到此时,杨和才缓缓的开始后退,抵住骨拉脖子的刀尖也跟着缓缓后退,即使如此,杨和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一旦骨拉有任何不轨,自己只要一个进步突刺,绝对能将骨拉毙于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