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眺着远处的楼兰河,看着河上水汽的蒸腾,众人感觉仿佛到了仙境,早已打开的围巾被毫不犹豫的解下放入马上的褡裢中,贪婪的呼吸着带有水汽的空气。一个多月的长途旅行终于没有白费,他们到了。
扜泥城的城墙并不很高,也就区区两丈有余,城门口的瞭望塔也仅仅四丈多,宽大的城门可以并行六匹骆驼。
在杨和的眼里,扜泥城的规模仅仅比普通的县城大一点,与凉州、酒泉这样的雄城根本没有可比性。
然而,在这片浩瀚大漠中的绿洲小岛上,能修建这么一座大点的县城,也是颇为不易的事情,尤其是跋涉了一个多月后,觉得她尤其美丽。
此时,城门大开,鄯善国的王——广,显然早已得到了消息,带领文武官员以及仪仗在城门口列队迎接。
广长的很富态,像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一脸乐呵呵的笑容,小眼睛溜溜的乱转。他恭敬的站在门前,眼神不住的在大量众人。
身在美女如云的鄯善,如果没有超人的定力,必定妻妾成群,广显然属于定力比较差的,尽管外表看起来比较富态,其步履明显有些虚浮,眼眶更是深陷,可见操劳有些过度。
得益于鄯善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广虽然好色,但是也不是完全没用,在西域南道,鄯善国是唯一能与于阗国分庭抗礼的强国,城中3000兵士虽然不多,但是凝聚力和忠诚程度一点都不差,使得广面对大汉的使团尚可以做到站立迎接,不必过于卑躬屈膝。
郭恂此时也从骆驼上下来,他整理了下衣冠,在班超、杨和等人的陪同下面含微笑地稳步向前。
“鄯善王广在此恭迎汉使,汉使大人一路辛苦!”鄯善王广的礼仪一看就是受过正规训练的,非常标准,措辞也谨小慎微,没有任何破绽。
感受到鄯善王广的恭敬,郭恂也拱手行礼,说道“本使郭恂见过大王,久闻大王才华惊人,把鄯善治理的蒸蒸日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来介绍,这位是我的副使班超”说着,把班超引荐给鄯善王广。
鄯善王立刻对班超拱手行礼,说道,“班大人好,不愧是汉使大人,卓尔不群,出类拔萃。”
班超目露亲和,微笑的拱手道,“大王过奖,一路走来,超对大王治理的鄯善敬佩不已,日后,还请大王多讲与我听听大王的丰功伟绩!”
鄯善王闻言哈哈大笑,赶紧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辅国候步凡,这位是我的都尉楼卞”
步凡一看就是一个精明的小老头,眼睛眯着,礼数周到,似乎只会微笑,然而,不经意间,他的眼光会飞快的闪烁。
看起来还不到四十岁的楼卞,身材很高大,金色的头发,高高的鼻梁,身材匀称,俊美非常,配合他绚丽的衣袍和挺拔的身躯,颇有些玉树临风的模样,他左手扶着弯刀,右手行着标准的扶手礼。
郭恂和班超此时也礼数周全的回礼。
见到众人都互相寒暄完毕,鄯善王赶紧道,“请两位汉使大人到驿馆休息,汉使一路驼马劳顿,今日还请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谈”
郭恂也觉得这样安排很好,随即道,“既来之则安之,那就客随主便,大王请”
鄯善王赶忙道,“汉使大人,请”
在互相礼敬中,两人怀着友好亲密的举动,并排前行,双亡的人员各自跟上自己的老大,并排着,互相微笑着,一副相亲碰到知己的既视感。
驿馆是一栋两层楼高的房子,虽然不比大汉的雕梁画柱,其装饰的也有模有样,富丽堂皇。身后围着一个巨大的院子,院子很大,房间也很多,住个两三百人无压力,对这支规模不过五十上下的汉使团,绝对是宽敞自在。
走到驿馆前,鄯善王对辅国候身后的一名侍从官说道,“布尔,这两位是尊贵的汉使,身后是他们的随从,从现在开始你就专职陪着汉使,满足他们的一切需要,明白吗?”
一名唯唯诺诺,身材瘦小的侍从官施了一个标准的扶手礼,说道,“喏,大王”,说着,对班超两人施礼,说道,“两位汉使好!”
班超和郭恂回礼,而后跟鄯善王打了招呼,告别完毕后,带着杨和等人走进驿馆。
讲真,杨和最满意驿馆的地方不是它有酥软的坐榻,和多达二十多名的美丽侍女,而是这个驿馆居然有一个长八步,宽五步,深一步的澡堂。能在沙漠中一个多月的长途旅行之后泡个美美的温水澡,真是令人舒服至极的享受。
五十多人轮流,美美的洗了澡,吃着烤全羊,喝着马奶酒,不时的品一品香甜可口的西瓜、甜瓜,享受着众多侍女无微不至的服侍,所有人包括班超都有点飘。
杨和吃完晚饭,习惯性的运转了几遍呼吸法,终于从飘飘欲仙的幸福感中慢慢觉醒过来,他猛然惊醒,如果今晚有人潜入,使团这五十来号人还能剩下多少可难说的紧。
用尽全身的意志,驱除掉整个身体疯狂怒吼叫嚷着的懒惰,他穿上了备用的衣服,套好爱心盔甲,跨好环首刀,推门而出,准备巡视一圈。
郭大人的房间灯火已经熄灭,不时传来侍女们或高昂或轻灵的呻吟,显示着他正在愉快的接受侍女的服侍。
杨和面色不变,步履的节奏也没有变化,路过老师的房间,发现班超的房间也熄了灯。
董强、孙平、张青、李四他们都在庭院中喝酒聊天,一些士兵已经睡下了,远处马夫的房间更是传来的巨大鼾声,庭院中的人们都清晰可闻。
聊天喝酒的一共也就八个人,班超居然也在,每个人都穿着睡袍,无人带刀,初来乍到,众人都没让侍女作陪,早早的把布尔和侍女都打发去睡觉了。
众人看到杨和一身戎装的走过来,心中纷纷一凛。
董强半醉半醒的拎着酒坛递给杨和,说道,“杨书生,都到驿馆了,怎么还打扮成这样?晚上准备去杀谁?”
杨和接过酒坛,并没有喝,而是放在一旁,平静的说道,“我想问问你老董,你这次出来是干嘛的?”
董强打了个酒嗝,说道,“当然是作为随从,出使西域,怎么了?”
杨和静静的注视了董强一会,同时也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这里是鄯善,不是酒泉,我们现在能战者不过三十余人,周边再无其它袍泽兄弟;如果我们认为自己是汉使,就可以随意放松警惕,大摇大摆的当做在家一样享受,那真是离死不远了。”
杨和的声音并不大,措辞也并不强烈,语气也非常温和;可是就是这样的平淡话语,好像一盆冷水将八人的醉意祛除。众人纷纷打了个冷战,看着杨和挺拔的身姿,心中充满了敬佩和感激。
班超最先反应过来,深深的反省了一下自我,这段时间诸事太顺,楼兰美人的温柔热情导致他真的放松了警惕,回想下自己的志向和今天晚上的糟糕行为,心中有了颇多后悔和感悟。好在,自己的学生恰到好处的点醒了他。使他可以明悟自我。
他放下酒坛,站起身来,对众人温和的说道,“仲平说的对,我们现在其实身处险境,今晚却上上下下都不自知,还一个个的完全放松了警惕,卸下了防御。如果现在有匈奴刺客来偷袭,我们肯定全军覆没。为了记住这个深刻的教训,我决定,今晚大家轮流值哨,仲平,你来分配下岗哨吧”
杨和点头道,“喏”
“我和桑达第一班
贾多、部日固德第二班
张青、李四第三班
董强、孙平第四班
大家警惕一点,分别在驿馆的前后门放哨,一个时辰一班,现在除了我和桑达,都回去睡吧”
班超此时平静的对杨和说道,“仲平,你没有安排我。”
杨和笑笑,回答道,“老师,我知道您想以身作则,但是今天不是好时候,明天,您和郭大人都要和鄯善王会晤,需要保持充沛的精力和体力。所以,今晚您最好还是回去休息,如果你想值哨,可以安排在以后。”
班超却摇摇头,认真说道,“既然错了,就要立即改正,我也跟你们站第一班哨吧,三个时辰的休息,应付明天的会晤,足够了。”
杨和短暂的思考一番,觉得没什么大问题,点了点头,而后,众人纷纷离席,按照安排,休息或者值哨。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杨和召集齐三十六人,当众安排了每日的轮流值哨。
杨和要求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前后门都必须有人站岗放哨,即使鄯善的士兵已经在前后门设置了岗哨,自己人也必须设置暗哨和流动巡逻。
巳时一刻,鄯善王派了一名官员邀请郭恂和班超赴宴,杨和留了李四等八个人看家,让冯昭带领三个人乔装改扮于暗处警戒。
自己带着剩余的二十四个人,连同郭恂的两个亲卫一起,护送着郭恂和班超赴宴。
鄯善的王宫并不大,好像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号庄园,西域特有的圆顶建筑风格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杨树、榆树、枣树、葡萄藤环绕着整个庄园,走进正门,众人眼中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前厅。
鄯善王今天穿的明显比昨天还要华贵,大厅虽然珠围翠绕,仍然无法遮挡他身上的珠光宝气。看到郭恂下马,鄯善王广连忙快走几步相迎。
“哎呦!亲爱的郭大人,班大人,昨天休息的可好?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今天我让全鄯善最好的厨子特地从大清早就开始准备我们这里的美食,您们一定要赏脸品尝一下”他一边说着,一边主动引路,自己担任起了导游之责。
“多谢大王款待,昨晚一切都好,大王请!”郭恂一边笑容可掬的回礼,一边随着鄯善王朝里走。
其它人被都尉楼卞的属下领到偏厅休息用餐,杨和,董强,孙平三人陪伴者郭恂和班超走进了大厅。
鄯善王一边往里走,一边心里说,(你休息的当然不错,两人匈奴侍女的叫声,吵的我的两个探子一夜没睡好,不过也好,你这样的汉使最容易对付。
可惜的是,如果大汉的官员都这幅德行,你们跟匈奴人又有什么区别?匈奴人在西域有着天然的优势,臣服强者当然是我们必然的选择。)
想到这里,鄯善王的笑容更甚,多年养成的城府,让人根本从表面看不到他的内心。
恭敬的把郭恂和班超引到右手第一、第二位置,并安排杨和三人顺序而坐。另一侧,步凡、楼卞、布尔也都落座,只是,坐在楼卞下手的居然是全身火红色和全身草绿色的两名女性官员。
鄯善王啪啪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侍女端上瓜果、美酒,八名婀娜多姿的舞女,穿着抹胸、露腹,大开叉纱裙套装上来献舞。
楼兰美人的舞蹈与华夏更注重身形飘逸、肢体语言丰富的舞蹈迥然不同。
楼兰美人的舞蹈中更喜欢突出她们天鹅般的脖子,来回扭动她们的纤腰,大动作的摆动她们的大长腿,配上独具异域特色的肢体语言,非常吸引一众男观众的眼球。
在这组别有风味的舞蹈中,女人的天然之美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在葡萄美酒和花香、体香的催化下,不断勾引着男人的视角。
在鄯善王眯缝着眼的笑容中,郭恂简直瞪大了双眼,舞蹈原来还可以这样跳?女人原来还可以这样吸引男人?相比自己之前经历过的女人,这几个楼兰美人充满了异域风情,让人全神贯注、浮想联翩。
董强和孙平此时也不可避免的表现出一副猪哥像;天天听着汉使大人夜夜笙歌,那副难受劲就别提了,现在看到如此撩人的舞姿,哪里还受的了,要不是班超和杨和就在旁边且积威太盛,加之两人终究也算是身经百战之辈,勉强还守着灵台最后一丝的冷静;否则的话,早就冲上去了。
即使这样,两人也目不转睛的过足了眼瘾。
鄯善王和辅国候、都尉微微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笑容中看到一丝轻蔑,鄯善王心中大定,觉得,把汉使控制在手中简直易如反掌。只是,心中原先毕竟对汉使有所期待,难免有些失望。
就在他想下定决心倒向匈奴之时,忽然,注意到了班超和杨和。发现两人虽然也看歌舞,但是欣赏的成份居多,两个人听着拨弦琴悠扬的伴奏,还时不时的跟着节奏拍拍手,虽然一副很投入的样子,但是怎么看怎么都是随时可以退出来的状态。
尤其是那个头戴板帽的下级军官,一脸的福相,腰挺的很直,看美人的眼神中仿佛连欲望都没有,只是欣赏而已。
鄯善王如何也想不到,杨和此时表面上在看歌舞,实际上呼吸法早已全力运转,如此明明白白的极限勾魂夺魄的诱惑简直就是对自己定力的最大考验,他竭尽全力保持着平静,如同在打一场生死之战。
随着呼吸法的不断运行,杨和感觉多年没有进步的呼吸法的运转速度更快了一些,也更圆满了一些,随之而来的,自己的五感更敏锐了,直接也更强了。
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鄯善王和他的两个得力助手充满了欣喜和失望这两种矛盾的情绪。甚至能感到,他们的纠结与那淡淡的恶意。
此时的杨和,不停的运转着呼吸法,面容的笑容不变,眼神中充满了清澈和锐利,他甚至可以从舞女的身上感觉到失望和欣喜的情绪。比较没让他搞明白的是,鄯善王他们都是先欣喜,后失望;而舞女们则是先失望,后欣喜。
一刻钟后,舞女们终于跳累了,一个个香汗淋漓。但是没有鄯善王的命令,她们一刻都不敢停,只是放缓了节奏,由生动活泼转成了柔美妩媚。
鄯善王招来侍从,耳语几句,不一会另外二名舞女也走进大厅与先前的八名舞女一起共舞。
此时,鄯善王端起案上的美酒,开口道,“诸位,为了大汉帝国与鄯善国的友谊,请满饮此杯。”见到每个人都端起了酒杯,他爽朗一笑,说道,“干”,言罢,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鄯善国王广对郭恂说道,“郭大人,我鄯善国的舞蹈可还入眼?”
郭恂先是借着酒,咽了一大口口水,笑眯眯的回应道,“大开眼界啊,大开眼界,世上竟有如此的美人,如此动人的舞蹈”
“哈哈哈”鄯善王哈哈大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郭大人乃真性情也”说着,他对已经舞蹈结束,准备退下的舞女们说道,
“都别下去了,你们的舞蹈让我们的汉使大人们很满意,现在,你们去服侍大汉的使者大人们吧,两人服侍一位大人,你们要满足汉使大人们的所有要求,让他们感受到我们鄯善的善意和诚意”
鄯善王喝了口酒,对郭恂等人说道,“诸位汉使大人,这十位美人就赠与诸位大人,你们离开的时候可以带走”
郭恂非常高兴,喜笑颜开,对着鄯善王连连拱手,说道,“多谢鄯善王!”
班超等人也只能跟着说道,“多谢鄯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