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骁带着云歌在雪谷中走了一程,还是被陆老夫人派出的天门宗门人追上了。
“楚爷,老夫人请你回庄呢。”十余名黑衣人将两人团团围住,为首之人向楚骁朗声道,“老夫人说了,楚爷与妖女非亲非故,只是出于同情才救她一命。如今已是仁至义尽。只要楚爷肯回去,老夫人对过去之事既往不咎!”
“那老夫人可有说,要如何处置这位姑娘?”楚骁小心地将云歌护在身后,问道。
“自然是按陆家庄园的规矩办。”
“那就是没的商量了?”楚骁冷然道,腰中长剑出鞘,横剑在胸,“你们几个,自以为,能挡我几个时辰?”
天门宗的门人听他如此一说,不禁面面相觑。他们深知楚骁的厉害,知道纵然是合所有人之力,也是断然无法将他拿下的。
“楚爷,老夫人还吩咐了,我们若是不自量力,要与楚爷刀剑相向,自然是敌不过楚爷手中宝剑。可我等奉命行事,只为取妖女性命。所以,楚爷纵然三头六臂,在我等合围之下,只怕也难力保妖女周全。所以,楚爷,将妖女交给我们带回去。老夫人有话问她,而且,老夫人或许会看在小爷的面上,网开一面,放妖女一条生路。”
听他们如此一说,楚骁心道,陆老夫人果然行事老辣,将一切都算计得十分周全。她明知,天门宗的门人奈何不了自己,却是以云歌的性命相要挟。不错,若真的动起手来,他再是勇猛,只怕也难保全云歌。可他也绝不会任人将她带走。他根本不相信陆老夫人会如此仁慈,仅仅是问话而已。将云歌交给他们,她断然没有活路。
一旁的云歌却不懂得这些,而是对他说道:“楚骁,我不想欠你什么。我愿意跟他们回去。我倒要看看,陆老夫人还要将我怎样!”她心里惦记着龙灵,也惦记着陆千羽,却对眼前的重重危险不管不顾。
“没有我的同意,你哪里都不能去!”楚骁一把攥住了正欲离开的云歌的手腕,力道之大,疼得她不禁轻呼了一声。他却不管,直将她拉至自己的身后,小心地护住。
“楚爷,妖女都已同意了,你又何苦为难我们?”
“别再一口一个妖女地喊!告诉你,楚爷我不喜欢!”楚骁说罢,仗剑而上,招招狠辣,直将眼前众人逼退少许,便急忙回身,拉起云歌便跑。两人急奔了一程,来到一座山崖边,是无路可退了。
“我说了!我不要你管了!”看见无路可走,云歌也急了,她并不想楚骁因为自己以身犯险。她也看出来了,只要自己肯乖乖随那些人走,他们是决计不会为难楚骁的。她甩开他的手,对他喊道:“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你为什么总是像恶鬼那样缠着我?我要跟他们回去,要回去见千羽!你凭什么不让!”
“凭我不想让你死!凭我欠你的!丫头,别那么拧,好不好!”他怒目圆睁,凶悍地向她喊道。
她呆住了,知道他是在说那晚地宫之事。他冒犯了她,他的心中一直因此充满了愧悔之情。
天门宗的门人追了上来。他让她呆在山崖边,自己则将她护在身后。这样倒好,这样,他便能够专心对付敌人,不用担心有人会前去将她偷袭了。
“楚爷,得罪了!”为首之人已经看明白了楚骁的心思,大喊一声,便招呼手下兄弟使用袖箭。
楚骁大惊,急忙将一把宝剑舞得密不透风,将汹汹而至的袖箭挡了下来。然而,百密一疏,还是有几支袖箭越过了他的宝剑,向他身后的云歌射去。
她被他护于身后,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随时可能往身上招呼的袖箭,却是一不小心,脚底一滑。原来,她已退至山崖尽头,脚下融雪湿滑,站立不稳,竟是轻呼一声,跌倒在地,并裹着积雪,顺着山崖滚了下去。
楚骁听了她的惊呼,急忙回身,伸手去抓,却是什么都没抓到。他心中一急,如受伤的野兽般低吼一声,长剑舞动,一招势大力沉的横扫千军,将眼前围攻自己的天门宗门人悉数逼退,然后,毫不犹豫地向山崖下奔去。没走上几步,便在陡峭的山崖上跌倒,也顺着山势滚向谷底。
天旋地转,过了许久,他才抓住了身旁的一棵小树,止住了身体的翻滚。所幸积雪很厚,他并未受伤,只是被山间的岩石撞得浑身疼痛。他站起身来,仓皇四顾,切切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我在这里!”
她娇软的声音传来,他长长地松了口气,急忙向她奔去。她坐在雪地之上,眉头紧蹙。
“怎么了?受伤了?”他在她身前跪下,喘息着问道。
“只是被岩石碰了一下,应该没问题。我们走吧,别让那些人又追了来。”她说着,站起身,却是吃痛地轻呼一声,又跌倒在地。
他不禁皱眉:“哪里受伤了?”
她别过脸去,不说话,手却紧按着左腿的膝盖。
他拉开她的手,小心地将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小心地挽起了她裙下的裤脚。她的小腿狠狠地撞到了裸露的岩石上,已是一片青紫,破皮处血迹斑斑。他掏出一块汗巾,细致地将流血处包扎好,然后转过身去。“现在想跟我走了?却又走不了!还真是个麻烦的丫头!”他轻嘲道,单膝跪于地上,留给她一个宽阔的背脊,“上来吧,我背你出谷。”
“不要!”她倔强地说道。
“不要?”他扭头看她,嘴角又勾起那样满是嘲讽的笑意,“是要我抱你出谷?”
“无耻!”她恼恨地骂。
他冷哼一声:“你要出谷,只有两种选择,让我背你,或者让我抱你。让我背你,我会省些力气。”他说罢,转过头去,是在安然地将她等待。
她犹豫了许久,终于伏到了他宽厚坚实的背上。
他站起身来,在积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一路无言,走了一两个时辰,他脸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地滴落。她不忍,终于开口说道:“歇一会儿吧!”
他看了看渐渐西沉的晚阳,皱眉道:“看来,天门宗的人不会追来了,但我们也无法赶在太阳落山前走出去了。”不远处,融雪流淌成小溪潺潺。他背着她来到溪边,将她放下,看她洗净双手,捧水喝过,自己才开始洗手喝水。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在小溪旁选了一块乱石成堆之地,小心地将她扶到一块平整的山石上坐下。
“好好坐着,别到处乱走,我很快回来!”他声音严厉,似在将她命令,也不容她有半点置疑,转身便向旁边的树林走去。
她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沐着温和的晚阳,渐渐消失在树林之中,心中不禁微微一叹。她是太疲累、太伤心了。昨夜,陆千羽对她说的一切,做的一切,仍在催她泪下。
没多久,他的身影便又出现在林间。他向她走来,一手抱了捆柴禾,一手则拎了只野兔。
他走得近了,她不由问道:“你抓兔子做什么?”
“吃呀!”他随手扔下了柴禾,“除了吃还能做什么?你以为,我会白痴到弄只兔子来逗你开心么?”
“放了它!”她认真地说道。
“放了?”他剑眉一挑,冷笑道,“放了它,你是打算饿死我,还是打算饿死你自己?”
“我不要吃它!总之,你放了它!”她毫不妥协,满眼的坚持。
他冷冷一哼,手一松,敏捷的野兔落地,眨眼便消失在了雪地之中。
他在她身旁坐下,取出火石点燃柴禾,默然不语。待火燃得旺了起来,他又起身去到了树林中。过了许久才返回,手中提了一个包袱,是用扯下的衣襟包了十几枚鲜艳的红果。
“这总不算杀生吧?”他将红果送至她的眼前,“这也不吃?你打算成仙,还是真的想做妖?”
她不理他的嘲讽,捡起一枚果子,送到嘴边,却是眉头一蹙,泪水又落了下来。
他看在眼里,心微微地疼着,却又不知说什么才能将她安慰。
“我不是妖女,也不想成仙了。我只想做凡人云歌啊,可千羽他……”她哭着,泣不成声。
“别哭了,傻丫头,你本来就是凡人云歌。等我们出了雪谷,我便带你去找千羽,我会设法让他带你走。”他说道。
她却似乎并未听到,只是哀哀地哭:“月珑哥走了,不要我了!千羽也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他轻轻一叹,放下手中的果子,在她身边坐下,揽过她的肩,将她轻拥在怀中。
她只顾嘤嘤地哭泣,是疲累已极,没过多久,便抽泣着,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他略略松了口气,抬头,天已尽黑,天空,星斗稀稀落落。他的眼中泛起了微微的潮气,心中似有激烈的情绪无法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