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剑王城,明皇帝国三大剑宗之一。
其宗主,乃是天下闻名的大剑仙周凉城。
百年前明皇帝国与洪川帝国交战于沧澜江畔,明皇依仗沧澜天险在兵马粮草未至的情况下连守数月,而就在两国战势最为焦灼之时,天险之地的一方要城竟叛降洪川,以致洪川帝国以极其微弱的优势杀过沧澜江直奔平阳郡!
危急之时,有一少年模样的剑客从北而来,携剑南下潜入叛城,以一人之力一夜屠一城!
方圆十里,血水如洪!
此人便是周凉城,一人之威竟吓得洪川帝国连夜后撤退回了沧澜江畔,这之后数日,明皇兵马粮草,上将大将齐至南境,击溃来敌,直杀入洪川境内。若非南国妖族助力洪川,恐怕如今的边境线还要再往南推去千里。
有人调侃,若给周凉城千日,可否一人灭一国?
由此,民间有言:“凉城一夜屠一城,千夜千城灭南国”。
当然这也只是笑谈罢了。
不过周凉城已经失踪多年,至今下落不明。
有人说他入深山闲云野鹤,有人说他闭幽关潜心修炼,亦有人说……
他被天上下来的人砍断了双臂成了废人。
说法纷纭,不知真假,唯有一点才是真。那便是幽州剑王城虽仍为三大剑宗,自周凉城消失后便已不再如过去千年那般气运恢弘。
因此,才有了门外门这一说。
剑王城是座山城,绵延数条山脉,山中修者,地上俗民;山上内门,山下外门。过往的剑王城收徒极为苛刻,十八岁入破凡通幽才有入外门的资格。而这几十年,在山门前的地上俗世竟建起了门外门,广招徒生,只要金钱财宝足够,便可入门,对外也可称是幽州剑王城的弟子。
人们都以为吴乾偏爱吴赫,但实际上却恰恰相反。他能为了吴忧吴越进入幽州剑王城的门外门,不惜恳求五位长老相助,还几乎耗空了吴家的底蕴,又怎会不喜爱这两个孩子?
吴乾看出吴忧吴越生性放浪,不易满足,再加上这两人的天赋也还不错,便想要让他们去大宗门尽情闯荡,潜心武道,若他日能修到破凡通幽之上的宗师之境,那吴家也必然能沾其光,势大力强!
吴赫则天生心善懦弱,不敢争也不敢抢。而且在吴乾的眼中,吴赫是他最爱的女人在这世上唯一遗留之物,所以他不想让吴赫去往外面弱肉强食的世界,更想让他呆在城里,专心治理吴家。
有时候,美好的愿景就是被用来破灭的。
比如现在。
吴越的尸体已经开始变得冰凉,吴忧双目空洞的望着吴乾,吴乾的寿命正在飞速的燃烧即将油灯枯尽,能继续站在这里已经是个奇迹。
老家主快要死了,但大局已定。
臧驭收刀还鞘,想起刚才大长老所说的话,不禁眉头一皱。他看向了吴赫,吴赫正出神的看着风中残烛般的父亲,眼神无比的复杂。
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臧驭静静地等待这一切画上暂时的句号。
“我的真元即将燃尽,该结束了。”吴乾沙哑着喉咙轻声叹道。
左手摁住吴忧的肩膀,磅礴的灵气卷携着狂风在吴乾的右掌心集结,吴乾对准身前失神的吴忧,一拳捶在了他的小腹之上!
一大口鲜血从吴忧的口中狂喷而出,越过了吴乾的肩头,远远地喷溅在了地上
吴忧的双眼一暗,倒在了一旁母亲李氏的怀中。
“忧儿!”
李氏紧紧抱住了吴忧,望着吴乾的背影绝望的哭喊道:
“虎毒不食子!你怎么这么狠心,连亲儿子都要杀!”
吴乾不理睬李氏,径直走向了吴赫,可他刚要走到吴赫近前,却忽然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老爹!”
吴赫惊呼,急忙冲上前跪在地上将父亲慢慢的扶起了身。吴乾靠着吴赫的臂弯,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我已废去你大哥的修为,只给了他几口生气。这次你就听爹的,饶他一命,放他一条生路,他已经对你没有威胁了。”
老人的气息在不断地变弱,体内的真元已经快要燃烧殆尽。
吴赫流着泪,轻轻点头答应。
“没想到啊,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年我若多留意他们的心思,若十年前不得那场重病,若这十年间出手坚决,哪里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老人无助的啜泣着,心中尽是懊悔与无奈。
臧驭看到此番情景,也稍稍有所感触。
世界上没有哪种感情是不需要维系便能长久永存的,亲情这样的感情有时会因为太过习惯反而逐渐淡忘,以至于出现弑父杀兄这样的人伦惨剧。
老人虚弱的拉着吴赫的衣服,手指颤动着指向了臧驭。
“你……”老人的嘴唇张张合合了许多下,终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说他什么?
感谢他救了自己和吴赫?
感谢他杀了自己的二儿子吴越?
无话可说。
老人放下了手指,看向了四周,用低沉嘶哑,却能为所有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家主之位……由吴赫继承,今后府中事无大小,皆听令于家主!汝等不可有所异言!”
老人的眼光最终定在了吴赫的脸上,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慢慢的开始模糊起来,老人的身体也开始渐渐变轻,意识也像是要飞离这具枯老的身躯。
缓缓地,老人进入了永恒的长眠,结束了曲折的一生。
吴赫鼻头酸楚,流着泪抱起了父亲的尸身。
“来人。”
吴赫唇声轻动,身周竟立刻低声下气的奔来了十几个人。
“将我父亲抱回议事厅中,购棺,明日即葬。”
包括臧驭在内的众多人已经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就在这几个呼吸间,吴赫给人的感觉已是天差地别。
隐隐的,从他的身上竟有淡淡的煞气显露,让原本连正眼不会瞧上他的那些下人护卫们,望向他的眼神一时间竟充满了惧意。
权力能让一个人立刻变成另外一个人。
下人们小心翼翼的抬走了吴乾,吴赫目送父亲的尸身离开后,转身凝望向李氏还有他怀中的昏迷不醒的吴忧。
李氏看向了吴赫的眼睛,竟被吴赫眼中冰凉彻骨的寒意吓得全身一哆嗦,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和他对视。
吴赫缓步走向一旁的一个护卫,明明只有练肉境中成的修为,但此时的一步一迈中竟充斥着令人胆寒的恐怖气场,吴忧吴越的手下被这气势吓得后脊一阵阴寒,生怕吴赫开口再言便要治他们的同谋之罪。
但吴赫只是抽出了那个护卫的佩刀,随后便走向了李氏。
“你……你想干什么?”李氏吓得魂飞魄散。
“你别忘了,你答应老爷会留下忧儿的命的!”李氏紧紧搂这吴忧,胆战心惊的慢慢向后挪去。
吴赫冷笑一声,道:“父亲说要我这次原谅吴忧,好,我原谅了。只不过,我现在追究的是他以前的事。”
吴赫将刀高高举起,颤抖着手臂用力一刀捅穿了吴忧的后心。
拔刀,挥洒血迹,吴赫扭过头不看尸体。
“来人,拖走吴忧的尸体,还有吴越的,拿去喂狗。”
几个下人应声冲上前,从李氏和崔氏的怀中将吴忧吴越的尸体硬生生拽了出来,随后便拖着两人的尸体朝着狗圈跑去。
留下两个妇人绝望的哭嚎,吴赫视若不见。
长老们无言的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吴赫正在做的这些,对他们以及吴家已经没有什么影响。
吴忧修为被废,大权失落,还做出弑父这般大逆不道之事,吴家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既然他死了,那么他的那些个地产财富便尽皆归属吴家,也可以说是落在了五位长老的手中。
这是好事。
李氏发了疯一样嚎叫着扑向了吴赫,吴赫一脚毫不留情地踢在了李氏的胸口上将她踹倒在地。
踩着李氏的头发,吴赫狼顾四周,道:“现在,我问各位一个问题。谁先说,我便赏他白银一千两。”
“十年前,是谁杀了我的母亲。”
吴赫声落,披头散发的李氏和抱着吴越尸身的崔氏浑身便是一颤。
“我说,我说,是李氏……”
“是李氏和崔氏!”有下人抢先说道。
“那天你卧病在床,你的母亲为了替你寻医奔出了府门,之后就被李氏和崔氏雇来的凶手奸杀了!”
吴赫冰冷的目光看向了两个惊慌失措的妇人。
“不对,家中下人仆人众多,我母亲为何要亲自外出求医?是不是……”
吴赫挪开踩着李氏头发的脚,转过身走到了那个下人的面前,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
“是不是你们被这两妇人收买,故意不肯出去,迫使我心急如焚的母亲独自外出?”
下人吓得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支支吾吾着说不出话。
“老子问你话呢,是不是!”
吴赫猛地揪住下人的衣领,忽的一声暴喝,紧接着面前竟被吓得跪倒了一大片家仆,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言语。
当年吴赫母亲的惨案,说起来他们都是知情者,也可以算是是同谋。
那天吴赫高烧不退,心急如焚的吴赫母亲请他们去帮忙求医师,可他们都已拿了李氏崔氏的好处,所以都装作劳务缠身,一口回绝。
若不是他们,吴赫母亲也不会独自离开吴府,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十年前我哭着问你们,你们个个摆摆手说不知道。今日我为家主,悬赏千两银子,你们又知道了?”吴赫冷笑着蹲在了跪倒的家仆面前。
“想要那一千两,行啊,我烧给你们。”
一众家仆惊得连忙匍匐跪倒,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吴赫真的一令之下他们便只见了坟头土!
他们不过是卑贱的下人,哪怕今天全死了,明天这吴家也照样有人来服侍。
“最后一个问题,她们雇的是谁?”
吴赫目光如剑,两道寒芒凶神恶煞的扫向了身周,连修为远远高过他的那些护卫们竟也被这上位者的气场压的有些心颤。。
意外的是,此刻却无人应答。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没有了继续隐瞒的理由。
那就是真的一无所知。
吴赫垂眸看向地上的两个妇人。
依这两个妇人的性子,应是死到临头也不会说了。说是死,不说亦是死;同样是死,她们更愿意让这成为吴赫心中永远的恨,让他一生都不知谁才是杀母仇人!
要对她们用重刑吗?
吴赫正思咐着,却忽然看见臧驭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李氏身边,举起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