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微冷,周汝阳感觉耳边有鼻息声,朦胧地睁开眼,恰巧碰上乞奴一双丽眸放出的星光,脸上虽然依旧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可心里其实犹如泡温泉般温暖。
乞奴碰上周汝阳的目光,微愣了几秒,连忙站起来道:“快点起来,我脚疼,去不了城里,今天想在家里画画,你有事做吗?”“我没什么要做,顶多就是修缮下庙里。”“噢,那你快起来洗脸。”乞奴一瘸一拐地走到水井边用木桶要往上提水,结果挣扎几下,使不上劲来,周汝阳连忙将被子一掀,连鞋都没穿好,就跑出去一把提住绳子,乞奴松了手道:“之前我还是能提上来的,只是这次伤了脚,一用力就疼。”周汝阳回笑着将水桶倾在乞奴洗脸用的小瓷盆里,然后又提了一桶水,提到一旁,双手捧起一捧水洗脸,又捧起一捧……乞奴不一会儿就洗漱完了,周汝阳没有取擦脸用的毛巾,就只用衣袖将水滴沾了沾,走向乞奴道:“你洗完了?不是说姑娘家洗漱都很复杂吗?”“是啊,是挺复杂的。只是我是一个乞丐,又不要什么体面,没有心思更没有必要去浪费时间。”“走吧,我想看看你的画,可以吗?”“当然。”两人一同走进殿门,乞奴从大殿的左侧原来用来摆香烛的木案上拿出一幅画,展开在木桌上,画中绝美的山水瞬间映入眼帘,用黒墨勾勒出的座座大山宛如一朵鲜花散发芳香,山隙间流出的一湾泉水在山与山的掩映中时隐时现,宛如鲜花的花瓣漂浮在水面上,大山漂浮在小河上。
周汝阳抬头看了看木案后面摆满了的画卷和一个个盖起来的木箱,不禁遐想这许许多多的画每一张都如这幅画一般惊艳温柔,亦或者比它更加惊艳,暗暗在心中为乞奴的爱意添上了几分敬佩,不是因为他没有这样做的毅力,而是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乞奴愿意为自己的爱好亦或是生存之道付出这么多,理应当得起这份敬佩。“乞奴,你画画有人教过吗?”“以前过路的客商会用东西交换饭菜,这些东西都是换来的。画画的话,师父们都会一点,谁都教我。”“噢!”“你会画画吗?”“不会,你教我吧。””嗯,好。”两人将买来的白纸摊开,各手握一支笔在白纸上描绘起来,乞奴一边给周汝阳讲解作画时应注意的问题,一边缓缓运用手中的画笔,不时看向殿外周汝阳昨晚休息的大青石板,而周汝阳则在一旁盯着一门心思作画的乞奴,手中画笔走动。半晌过后,乞奴终于画完了,站起来,一边用打湿的面巾擦手,一边看向周汝阳画中的自己,擦完后静静地坐在木椅上等待周汝阳画完,周汝阳不时抬头注视乞奴的一颦一笑,然后闭目沉思一会儿,大概是在思量如何将这绝世的“美丽”缩小到纸上,睁眼时如有阳光照进黑眸,手腕一扬,笔下的白衣女子仿佛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仙子,更是整张画卷里唯一鲜活的仙子,女子脸上的笑意仿佛一轮红日温暖了世间所有,举止的恬静仿若是冬日里满天飞舞的雪花,微曲的腿弯似乎要踏向人眼处,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双装满了善良和温柔的美眸,鬓边有一缕细丝黑发微乱,却恰称得整幅画卷多了一丝靠近人间的烟火气。周汝阳画完后也不走动,只驻立在那里凝视着木椅上被画中的自己惊呆的乞奴,,良久后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看你吗?”“为什么?”“我喜欢你,并时常因为你洋溢着善良的眼睛而更加痴情,从小到大,你的眼睛是唯一可以与我的母亲相比的人。”“嗯?你的母亲,可以给我讲讲吗?”周汝阳坐在身后的椅子上道:“我母亲在我很小就去世了,以至于我现在只知道她的名字,以及偶尔在家里会看见的画像,画中的她很美,只是满眼都是泪水。”周汝阳莫名的感到一丝悲伤,乞奴看着自己的那幅画微笑道:“莫小阳,你怎么比我这个乞丐还多愁善感,我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是啊。”周汝阳呢喃道。“你的画少了一首诗,你应该加上去。”“是吗,我画的是你,你来加吧。”“不好,这画中画的就是我,我再去题诗,未免……”“也对,那只好我来献丑了。嘻嘻。”说着便提笔写到:
佳人语?浮面生
古之丽人,皎月之容,春风柔音,圣人之才。予以君子,舍弃音容,独予夫君,才德所向,亦夫君耳。
夫老妇亦老,二人皆白发,夫道:“有妻如彼,圣人不及吾分毫。”妇道:“有君如彼,妻死而无憾矣。”夫息声,妇泣道:君轻吾之浮面,唯爱吾人。
生,汝浮我于掌面,亲我以善面。
死,吾伴君左右,此生唯情而语,一倾更终生耳!
乞奴见周汝阳的画有了题诗,也在自己那副画上写下:
诸言
空有天公惜月府,哪只云端皆为雾。
只一小吏无所善,留下白齿讥众神。
众神皆怒而斥怒,诸言小吏不知受。
若有神明下人间,此生唯情可期耳!
写完便将笔放回笔筒,带着周汝阳去院子里晒太阳,殿内的破洞上有阳光跑进,恰巧落在了两幅画还带着“水油”香味的画卷上,好像也爱上了那美丽的女子和神秘的青石板。“乞奴,你会做饭吧?”“嗯。”“我饿了,你去做饭吧。我修房子。”“那好,你小心些。”“知道了。”说完周汝阳便走向一辆小轮车前,取下工具,在院里和了一大堆湿泥,用铁楸一点一点运到大殿房顶的洞口。而乞奴则一瘸一拐地走到大殿后面五六平米大的小灶房里,生起了火,将周汝阳买的菜蔬一一洗净后切好,在锅里添上半勺油,等油微热将菜扣进锅里开始翻炒,不一会儿饭香四溢,周汝阳攀上木梯,立在屋顶上用几根硬木搭在两边,用树枝搭成小网架,用泥糊住,最后再铺上几块瓦片遮住,又在房顶上到处踩了踩,发现有几处也快要坍塌了,又如此重复,直到乞奴在大殿下喊道:“莫小阳,饭做好了,快下来吃吧。”“嗯,马上。”周汝阳将房顶上各处修补的确保无误后,才在乞奴扶着木梯的情况下顺着木梯下来。
“你怎么才下来,我半个时辰前就叫你了。”乞奴望着一旁洗手的周汝阳道:“房顶有好几处都不怎么结实了,我就全修了一遍。”“奥,你快吃吧。”周汝阳也不客气,端起碗便吃,一边大口往嘴里揽,一边呜咽道:“你脚好些了吗?”乞奴放下筷子道:“好像伤到骨头了,可能需要去找郎中,你待会可以扶我去城里吗?”周汝阳停顿了一下道:“一里外的新宅里住的是一个老人家,我认识以前是一个郎中,待会我带你去吧。”“谢谢。”周汝阳继续一个劲的吃起饭来了,乞奴显然有些不习惯和别人一起吃饭,一直一小口一小口地用筷子把饭夹进嘴里细嚼,隔上很久才夹一口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