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风颜早上起来晚了，下楼吃饭时，靳寒已经先走了。南栖白还在餐厅里喝咖啡，见她下来忙拉开椅子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风颜端起他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大口：“南哥没跟寒哥一起？”
“你寒哥让我安排人给你看场子，我还奇怪，都说了好几回了，你今儿怎么就答应了。”
“这次寒哥都亲自开口了，我还能拒绝么？”风颜苦笑。说着话下人端上五颜六色的早点，她左挑右拣，夹了个水晶包子扔嘴里。
“味道不错吧？”南栖白睨着她笑，“你这吃的喝的，可都是你寒哥亲自吩咐厨房做的。
“嗯，好吃。”风颜点头，口中含糊应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南栖白摸出烟点上，吐了两个烟圈，“阿颜，其实寒哥也都是为你好，你也别不高兴。看你这些日子惹出的事，可屈了寒哥的心意了……”话到这里，也没法再说下去，他叹了口气，“不说了。告诉南哥，你愿意让谁去紫夜酒吧看场子？”
风颜正有滋有味地品着美食，忽然就觉着咽不下去了：“南哥看着安排吧。”
南栖白仰起头想了想，嘴里喃喃自语，忽然一拍桌子：“就让阿桐去吧，阿桐上过大学，说话文绉绉的，正配你那个酒吧！”阿桐是他的手下，长得一表人才，就是一副娘娘腔惹人嫌。因为上学时得罪了人，只好弃学出来混黑道寻求庇护。
风颜听说是他，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忍住笑道：“又不是水街选美，南哥你别把我客人吓跑了就成。”
“不会不会，包在哥哥身上。试用三天，席小姐不满意，咱们再换人。天义堂别的不多，就是兄弟够多！咱们还有专门的保全公司，个个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
风颜一边听着，让下人给她添了杯咖啡润润喉咙，随口问：“昨天寒哥和天义堂谈什么生意呢？”
南栖白警觉地看了看她：“都是道上的买卖，阿颜要是真想知道，自己问寒哥吧。”
风颜嗤笑一声：“不过就是点军火生意，还至于瞒着我！南哥你也太小气了。不说就不说，不把我当兄弟！”
“你都知道？”南栖白有些吃惊。
“和门做这么大的生意，从公司划走这么多资金。南哥，你说我这个做总经理的还能不知道？”
“是寒哥再三叮嘱过的，咱们做的都是不要命的事儿，别让你沾上。没想到他早告诉你了。”南栖白嘿嘿一笑：“其实这个生意原先是天义堂一家独大，从去年咱们插手之后，做成了几笔大买卖，就和天义堂起了摩擦，前几天两边械斗，互有伤亡，好容易才摆平了。昨晚寒哥跟洛二少谈的就是这个。不过没能谈拢，洛家那小子年纪不大鬼头倒不小，仗着天义堂底子厚路子宽，寸步不让，寒哥很生气。”
风颜听得暗暗心惊。靳雨在的时候，从不让她接触到这些，金圣基本上也都是做的正道生意。她从前做警察时，也不是没见过这种血腥暴力事件，可一旦发生在自己身边，却有着不一样的感受。
“双方的矛盾……很严重么？”
南栖白哼了一声：“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咱们和天义堂谈判，是给洛老先生面子。寒哥说了，要是洛承这小子不上道，咱们和门就跟天义堂一拍两散，看谁拼得过谁！”他拍了拍胸膛，“要说拿刀动枪，我南栖白还真没怕过谁来！”
他圆睁的虎目中透着戾气，让人看一眼便会隐隐生出惧意，那是长久在黑暗与血腥之中磨砺出的杀气。
风颜默然，她自小在正义与和平的熏陶下长大，对这些违法暴力事件，在心里到底是排斥的。可如今自己已经身处其中，只怕终究是避不过的。
黎小倩到底是科班出身，对于公司业务上手很快，连盛谦也对她赞不绝口，想要挖墙脚，“风总，如果你对黎小倩这丫头不满意，就让她跟着我吧。”
风颜笑了笑没作声。外间的黎小倩不高兴了，回过头隔着玻璃瞪圆了眼睛看着她。
风颜无奈，只得大声说：“抱歉，盛总。黎小倩小姐是我的左膀右臂，一天都少不了。”
黎小倩满意地继续埋头苦干，盛谦失笑，凑到她身前低声笑道：“怎么，风总如今被一个小丫头给管住了？”
下午三点，风颜带着黎小倩光明正大到了云氏事务所。这次助理青海没有留难，让黎小倩在会客室休息，直接请风颜去了书房。
云起正埋首在厚厚的卷宗之中，鼻梁挺直，两道浓眉微微蹙着，神情专注。风颜没有去打扰他，轻轻关上门，倚在一侧的沙发靠背上，默默凝视着他。云起今天穿着深色的西装，蓝白格子衬衣，深蓝色领带，全身上下和往常一样一丝不苟。这人本就温文出众，这会儿凝神沉思的样子，格外显出他与众不同的儒雅气质来。
云起一直是父母师长眼中的好孩子，是警界的传奇精英，也是她风颜从小努力追逐的目标。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从云起的轨道上脱离的呢？
“看够了没有？”
耳旁传来云起带笑的问话。一抬头，一杯热腾腾的牛奶递了过来，“没看够的话……可以打包带回家。”
一句真假难辨的玩笑，让风颜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热。她接过杯子两口喝完牛奶，清了清嗓子道：“云起哥正忙着么？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云起上下打量她，又捏了捏她的手臂，“阿颜，几天没见，怎么瘦了？”
“病了两天，没事。”
两人说着话进了密室，云起又仔仔细细看了她一会儿，“是不是这件事给你的压力太大了？”见风颜低头不答，他犹豫了一下，说，“阿颜，其实你……可以说不。”
风颜看了看这个狭小的空间，深深吸了口气，缓慢地摇头：“云警官，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你的职责，也是我的心愿。”
云起点头，既然彼此都已经走出了这一步，他们就都已经没有了说不的权利。
他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卷宗：“听说你换了助理。”
“嗯，是个女孩子，叫黎小倩，很能干的。”
“黎小倩？”
“是黎声的女儿，靳雨的老司机。”
“黎声……”云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靳雨的案子进展不大。”云起打开案卷，“一是时间久了，多数证据和线索都已经湮灭了。二是……有许多人为的力量在阻扰着我们这边的调查。”
“人为的力量？上层的？还是某个社会力量的？”
云起没有确认，转开头轻轻叹息：“压力不小。”
“云起哥，无论对方是谁，都请帮我查清真相！”风颜咬牙。
云起沉默了好一会儿，看向风颜：“靳家老大对你……还算信任吧？”
风颜猛然抬头，见他神情中并无异样，才道：“还好。虽然和门的事务没让我参与，他也没有特别禁止我做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云起皱着眉喃喃道，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风颜知道他的习惯，沉默下来耐心等着。
“靳雨的死跟毒品交易有关，”云起慢慢开口，“虽然对方手法上很专业，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但是，根据我们掌握的各方面的线索，阿颜，这几乎可以判定了！”
“你胡说！”风颜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他不会贩毒！姓云的，你不要随便往他身上栽赃！”
云起站起身，在狭小的室内来回踱了几步，双手环在胸前，靠在了桌角，看着风颜义愤填膺的样子，平静道：“本市一直有少量毒品流入，这你应该知道。以前都是致幻剂类的居多，不成气候。可最近两年，不仅量大了，而且品种升级，抓到过几回贩毒者，却一直未能找到真正的源头。天义堂和和门都脱不了嫌疑。前几天已经发现有吸食******致死的案例。”
风颜翻着白眼珠冷冷道：“云警官跟我说这些，难道是想把几天前的案子也算在已经故去将近四个月的人头上？”
云起摇头：“我们卧底的同事最后给出的消息是，天义堂与和门都参与了毒品交易。据说，那天靳氏兄弟因为意见不合而发生了激烈的争执。第二天，靳雨就出了车祸。”
风颜的神情蓦然僵住，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再变白，最后哑声问道：“是谁传出的消息？是靳家的人还是洛家的？”
“对不起，这是组织秘密，我不能告诉你。何况……这条线，现在已经断了。”
风颜慢慢坐入椅中，声音低沉而坚决地说：“我不信，靳雨不会贩毒，他对这个深恶痛绝。”
几乎和洛家一样，靳家也是从黑道起家而发展到商贸地产等综合领域的。洛氏多年来一直屹立不倒，在黑白两道都是想当然的龙头老大，虽然新兴公司如雨后春笋，可还没有哪个社团的实力能与其一较高下。而靳家所属的金圣集团，却是这些商业新贵中的佼佼者。
风颜一直知道金圣是和门洗钱的机器，不过，靳雨这几年把它做得风生水起，已经打下了自己的一方天地，隐隐与洛氏企业抗衡。想来，靳雨或许想借金圣让靳家洗白也未可知。可惜靳寒与靳雨对于靳家的事务经常意见相左，称得上激烈的争执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因此两兄弟后来干脆各自为战，互不干涉。
公司里一明一暗两套账册已经成了不成文的惯例，黎小倩上午查看了公司的重要资料后发现，和门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从金圣集团抽走一笔资金。但是靳雨显然一直对此有所控制，调用的资金在笔数上和金额上都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可最近三个月，盛谦却是明目张胆地挪用巨款。
和门最大的交易是军火，黎小倩和南栖白等人都对此直言不讳，是他们对自己的信任，还是……另有隐情？
“你可以证明靳雨的清白，我也会尽力找出凶手，但这需要你的积极配合。”云起走到她面前，按住她的肩，声音低沉有力，一字一字道，“尽快查清毒品的真正来源！”
从云氏事务所出来，天已经擦黑了。
外头干冷，风颜裹紧大衣，仰头看看天，无风无月的，她用力呼吸了两口气，觉着胸口就像压着一块巨石，憋闷的难受。
黎小倩刚才似乎和青海聊得很开心，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跑过来帮她打开车门，轻松地问：“风小姐，回靳宅么？”
“不，去桃园别墅。”虽然她对云起的判断并不认同，可这会儿她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靳寒。
车子驶进了市区，车流开始缓慢起来，短短的一段路，堵了好几次车。风颜不耐烦地看了看表：“小倩，晚上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
黎小倩这会儿已经察觉出她的烦躁不安，试探着问：“风小姐，要不咱回家去吃？我爸说我手艺不错的。”
“好。”风颜笑了笑，“既然我的大助理文武全才，好歹也要享用一下。”她闭上眼，把头靠向后座，心里觉着异常疲惫。黎小倩从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也不出声了。
车子刚进别墅大门，手机忽然响了。风颜心情不好，本来不想接，一看是紫夜酒吧的号码，她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接通的同时，话筒里几乎立刻传来席安安高分贝的大叫：“阿颜，你快回来看看！你这是从哪里请来的一尊神，说是要保护咱们酒吧，却把刘大海给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