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眼前是凤凰山顶的一处断崖，阴冷的山风呼啸着从身旁掠过，将风颜的衣襟吹得翻卷起来。她缩了缩脖子，拢起单薄的洋装，抽出根烟点上。
黎小倩迟疑一下，回车上去拿了件大衣给她披上。风颜随手拍了拍身边的岩石：“坐吧。”
听到这人终于给自己说话了，黎小倩松了口气，跳过石头坐下，朝她身边靠了靠，轻声说：“风小姐，不是我告诉寒哥的。”
风颜点了点头，事情已经发生了，是谁告诉的靳寒都没有区别。
黎小倩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摸上她冰冷的额头，忍不住道：“风小姐，你病还没好结实呢，季医生让你好好休息，这么吹冷风，小心又要受寒了。”
风颜没有说话，拧着眉望向眼前黑黢黢的深谷，忽然问：“小倩，你知道和门最近做的都是什么生意么？”
“和门？寒哥没让我参与，不是很清楚。”她犹犹豫豫地说，“风小姐，寒哥说过，黑道上都是踩过界的生意，不让我跟您说。”
“没关系，我只是想随便听听。”
“嗯，听南哥提起过，好像……军火什么的吧。”
风颜微微一震，虽然一直知道他们靳家有做涉黑生意，这消息仍是让她吃了一惊，好在不是最怕听到的那种。她心情顿时一松，双手按在脸上，用力搓了搓，朝她微笑：“谢谢你，小倩。”
黎小倩脸上一红，低下头道：“我只知道这么多，不是我故意想瞒着，是真的不知道了。”
“我明白。你是个好女孩。黎叔跟了靳雨七八年，是他最信任的属下，可惜……”她顿了顿，轻轻道，“小倩，我身边没什么自己人，你以后愿意跟着我么？”
“我愿意，风小姐，寒哥交代过了，我以后都听你的！”
风颜的目光从苍茫的夜色中转回，落到黎小倩的面上，慢慢道：“不，小倩，你听清楚。不是跟着金圣的风总，不是跟着靳家的风小姐，是跟着我，风颜！”
黎小倩眨眨眼，茫然看着她，想问，这有区别么？可风颜在月光下的眼瞳黑幽亮泽，仿佛蕴着光芒的黑曜石，让她把要说的话吞了下去，对视片刻，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坚定地点头，说：“我愿意，我会像我爸对雨哥一样，对风小姐忠心耿耿！”
风颜欣然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站起身，立在山崖上吸了几口烟，声音略微有些暗哑，“回去吧。”说着把钥匙扔给黎小倩，“去开车。”
看着黎小倩离开，她摸出手机，给云起发了一条短信：“见个面吧。”
云起很快回了消息：“明天下午三点，来所里。”
风颜删除了短信，顺着山道慢慢向下走去，黎小倩开了车在旁边跟着，过了一会儿，她扔了烟上车，两人很快回了靳家别墅。
浴室内雾气氤氲，躺在宽大的按摩浴缸里，风颜放松了身体，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任凭激荡的水流冲刷着冰冷的身体，仿佛将全身的血液一点点化开一般，懒洋洋地特别舒服。
思绪缓慢地转动，头脑渐渐清晰起来，明天的、后天的……总有许多事情要去做，不得不去做……
云起那里当然是最要紧的，靳雨的案子务必要催一催，可自己手里没有什么得力的消息，估计他也不会高兴。幸好自己掌控着金圣集团的业务。虽说平日做生意，上上下下都有许多潜规则的来往，可是能让云起感兴趣的，大约也只有和门划走的几笔巨额款项。明天就让盛谦把资料都交给黎小倩打理，应该能看出些端倪。
至于和门，自己住在靳宅，稍稍用点心，还能得不到一星半点的消息么？可和门的违法生意如果牵扯到了金圣集团，岂不是毁了靳雨多年的心血。难道要从天义堂下手？一想到天义堂，眼前立刻出现了那位洛二少的痞子嘴脸，风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骂了一句，从浴缸里爬了起来。
洗漱完毕，裹了浴巾出来，意外发现魏晨正在厅里站着，脸色苍白，腰脊却挺得笔直。她沉下脸问：“谁准你进来的？”
魏晨走到她面前，屈膝跪下：“风小姐，魏晨是来请罪的。”她从背后抽出一根藤杖轻轻放在风颜脚前，“请风小姐责罚。”
风颜先是一愣，继而被她气乐了：“好！魏晨，你也学会使苦肉计了！不过，我不是靳雨。你以为你雨哥一向舍不得打你，我也会怜香惜玉么？”
说着话心里的气直往上冲，抬脚踹在她肩上：“一个两个都不省心，给我滚！”
魏晨疼得脸上肌肉一抽，身子趔趄，她忙伸手撑住，端正身体跪好，低下头去，声音有些发颤：“风小姐，您误会了。魏晨不敢。”
“不敢？”风颜冷笑：“魏晨，你记好，从今天起，你不欠我什么。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已经向寒哥求得你的自由身，你随时可以离开靳家；第二，如果你还是想留在靳家，去向寒哥讨差事吧，以后都不用跟着我了。”
魏晨猛然抬头，盯着她看了片刻，哑着嗓子问：“风小姐，你嫌弃我？”
风颜失笑：“不敢！晨姐，是我风颜用不起你！”
魏晨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沉默片刻，沉声道：“风小姐，我发誓，魏晨绝不再瞒着你任何事情！我发誓！请让我留下。”
风颜默默凝视着她，一言不发，忽然转身就走。
“风小姐！”魏晨颤声道，“我求你，风小姐！”
风颜猛然回身，两步冲到她跟前，伸手大力扯开她前胸的衣服。魏晨的伤还没完全愈合，胸前裹着一层层的纱布，有的地方还渗着血。
她皱了皱眉，慢慢转身朝卧室走去，不耐烦道：“既然还想跟着我，就快回去养好伤，我风颜身边不留废人！”
“是！”魏晨大喜，应声起身，目送她进了卧房，才大步走出门去。
一直等在门外的黎小倩看她神色就知道大概，喜道：“成了？”
魏晨微微点头，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黎小倩欢喜得拉住她的手跳起，压低了声音连连道：“晨姐，我就说风小姐不会怪你的！快回去休息吧。”
两人下了楼梯，迎面却遇上从外面回来的靳寒等人。
黎小倩哎哟一声，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魏晨忙上前躬身行礼。靳寒并不理她，只瞥着黎小倩冷冷道：“怎么，刚跟了风小姐，就胳膊肘朝外拐了？”
黎小倩低着头不敢说话。魏晨抬头道：“不怪她，是我求她带我去见风小姐的，寒哥有什么都冲着我……”
她话没说完，就被靳寒抬手一巴掌甩在脸上，清脆的声音让在场的众人都愣住了。
“寒哥，”黎小倩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坏了，结结巴巴的声音带着哭腔，“寒哥，你罚我好了，和晨姐没关系……”
靳寒冷着脸摆摆手，南栖白暗暗叹了口气，招呼手下拉着两人退出了大厅。
靳寒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慢慢朝楼上走去。一抬头，却见风颜正站在楼梯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靳寒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大厅，知道她刚才都看到了，索性笑了笑，问：“阿颜，还没休息呢？”
“寒哥气场这么大，就是睡着了也会被吵醒。”风颜轻轻哼笑，“不知道寒哥还记不记得昨天答应风颜的话，我要是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还有什么脸做人老大？”
靳寒刚才一时气恼动手打了魏晨，自知理亏，板着脸来到她身旁，伸臂环上她的腰：“寒哥这给你赔不是，下次不会了。”他顿了顿，仍是道，“看你今晚做的这事，病还没好，就出去勾三搭四地胡闹了！”
他今晚本来是压着火回来的，被风颜先发制人一顿指责，也没了脾气，眼看她披着单薄的睡袍，露出修长的颈项和光裸的小腿，揽在怀里，鼻端都是沐浴后的清香，心中一荡，也不忍心再苛责她。
风颜今晚倍受打击，一口气正堵在胸口，闻言推开他的手臂，仰起脸冷笑：“寒哥要是认定我犯了规矩，尽管把我交给南哥，鞭子藤条什么的罚个够，不必徇私！”
见靳寒沉了脸，她哼了一声，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她心中烦躁，干脆直接进了卧房跳上床，掀起被子蒙头躺下。
过了片刻，听到靳寒的脚步声慢慢踱了进来，大约见她将头脸蒙得结实，轻轻叹了口气，“阿颜，你还怪我呢？”
风颜一动不动，只当没听见。
靳寒并不离开，歪着身子在床头坐下，缓缓道：“阿颜，你以后不要和洛家那个下三滥的小子在一起。紫夜酒吧那里，明儿起让你南哥安排人去看着场子，不用他们天义堂的人。”
风颜正为自己刚才一时的气话后悔，见他主动跟进来示好，已不能再不理不睬，更不能出言拒绝，便拉下蒙头的被子坐起，道：“是，寒哥想得周到，我明天就去求南哥。”
靳寒神色明显和缓下来，拉过她一只手放入掌中轻轻拢着，又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按时吃药了没？”
“刚吃过了，谢谢寒哥。”风颜打了个哈欠，语气中显出了倦意。
靳寒微微一笑，低头在她额角吻了吻：“累了啊？好好休息吧。”起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看她一眼，这才关上灯离开。
房间内陡然陷入黑暗，靳寒临走时深瀚的目光如同影像一般清晰地定在眼前，让她无端生出一丝不安来，呆愣了一会儿，风颜无力地叹了口气。
靳寒向来手腕强悍，说一不二，对她却几乎是珍爱非常，有求必应。她知道靳寒对她或许是真心喜欢，可惜，****这东西不是个馈赠品，说有就能有，说送就能送出去的。
如果不是为了靳雨，她不会到靳家来趟这个浑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