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闹铃响了,摸索着看一眼手机,刚好八点整。
挣扎着坐起来,套上衣服,整好被子,拉开窗帘,太阳明晃晃的,又是晴朗的一天。
洗漱完毕,冰箱上贴着老妈留的便条:记得好好吃饭。
切几片面包,在微波炉里加热牛奶,听着煎蛋在热油里的滋滋声,逐渐飘散出香味。
跟往常的周末一样,爸妈又去加班了,但早餐还是要吃的。
说起来,从出院到搬到新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期间逐渐适应了新环境,正式入学还认识了很多朋友,乍一想就像刚发生的事情,时间过得可真快。
就是不知道惠惠怎么样了,今天就准备去看她来着。
乔一帆突然闻到一股糊味。
“糟,我的蛋!”他手忙脚乱去关火。
外婆家在市一区,在路线上正好对角,要搭列车去,而最近的站台,在上学途中的樱花坡道那边。
手机上说这趟火车是老式的绿皮车,容量小,速度慢,就要被淘汰了,去市中心都得一个多时辰。现在九点整,加上等车的间隙,估计得中午才能到。
“咦,乔一帆你怎么也在这儿!”周围有人喊他。
顺着声音看去,似乎是位女生,但乔一帆实在认不出来是谁。
她头戴黑色的棒球帽,掩住了面容,身着鹅黄色宽大的卫衣,下身竟然只穿了件白色短裙,乔一帆可不记得有这么时髦的伙伴。
“我林巧呀!”女孩摘下帽子,轻甩甩鱼尾辫,边微笑边走了过来。
乔一帆还是惊掉了下巴,平时都是穿校服,哪想到周末这个模样。
“哈哈,是不是被我帅到了!”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穿这么单薄,不冷吗?”乔一帆忍不住问,现在还没四月,天气可不暖和。
“我腿白呀!”她鬼笑着,眼睛盯着乔一帆,似乎发现了什么。
唉,漂亮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乔一帆不由感慨。
“嘿你是不是带了好吃的?”林巧突然靠得很近,眼睛里几乎要放出光来。
啊?好吃的,她是怎么知道的,乔一帆打开背包。
“嘻嘻,你身上那股又酸又甜的味道,我就知道一定是——冰糖葫芦!”林巧不客气地接过一串,撕掉包装开始试吃。
“怎么样,好吃吗?”
“嗯嗯,我死而无憾了。”
“那你还真是个吃货。”
“承蒙夸奖。”
这时,乔一帆注意到她肩上背着的小提琴。
林巧看乔一帆疑惑,边吃边说道:“我准备去市中心音乐排练,结果海葵和班长这两个家伙又迟到,亏我啃个面包就跑过来了。”
“你喜欢拉小提琴?”想不到林巧还有这么文艺的一面,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提琴?哦这个是海葵的,”林巧拿着糖葫芦隔空轻敲,“我是练架子鼓的,那玩意敲着贼爽。”
呃,乔一帆瞬间无语,也对,那咚咚巨响才更适合林巧。
不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铁轨声,火车要进站了。
“乔一帆你呢,准备去哪?”林巧问他。
“去外婆家看看。”他又想到惠惠。
“正好趁这班车去吧,”林巧提醒他,“再慢会儿,你就要留下来陪我咯。”
乔一帆这才回过神,边退边说道:“唉又被你提醒了,谢了。”
“那是,回头记得多请我几次冰糖葫芦哟。”
隔着车窗,他看到林巧朝他挥手告别,一瞬间,心里暖暖的。
颠簸的绿皮车,车窗外不断变换着光景,还夹杂着哐当的声响,脑袋也跟着沉沉的,乔一帆这才想起来他晕车。
还好早上吃的都是干货,不然又要吐一路,那可就丢人丢到家了。
打开车窗,呼吸新鲜空气,分散注意力看窗外风景,状态这才好些。
看看周围,三年时间真的变化真大,以前的农田如今成了开发区,各种各样的设施都在进一步建设中,不得不说,时代的发展把很多东西变成了回忆。
经过两个小时的颠簸,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导航显示距离外婆家还有两千米,步行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步行可以有效缓解晕车,顺便看看儿时的街道,还留有多少熟悉的回忆。
老妈说两个舅舅都搬到市区了,只有外婆外公,和惠惠三个人住在一块儿。想起以前到外婆家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场面,估计现在是见不到了。
乡间铺上了油柏路,两边植着绿化带、乔木,每隔不远都有架起的路灯,比之前的泥泞小路好了很多。周边是一户户人家,矮矮的墙角、清新的篱笆院落,还有几个互相追逐打闹的孩童。
日及当空,炊烟袅袅,看看手机,已经下午一点了。
因为晕车还不感到饿,即便如此也不能闲逛了。
在老水果摊提上一兜香蕉、一兜苹果,店主依旧热情。
再拐两条街,熟悉的篱笆小院就呈现在眼前,终于到了!
进门,满院子的绿色,外婆戴着老花镜,跟往常一样,正坐在太阳下面织毛衣。
“外婆,帆帆来看您了。”乔一帆靠近了轻轻说,外婆上了年纪,耳朵不太好。
外婆摘掉老花镜仔细看他,逐渐露出慈祥的笑容,“帆帆!来来来,快把那累人的东西放下,让外婆好好瞅瞅你,转眼就成大男孩了。”
嗯嗯,他点点头,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外婆抓住他的手,还是那样的和蔼可亲,即便很久未见,但那份亲情未变,外婆还是那个亲切的外婆。
“个头比你二舅还猛耶,长身体吃好点,瘦了呀,看这三年委屈的……”
外婆声音很暖和,像照在身上的阳光一样。
乔一帆的眼眶湿润了,转眼三年了,外婆满头银发,自己也长大了。
他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就算是出院那天,当着父母面他也没哭,现在见到外婆,心里突然难受起来,这三年压抑的情感,一股脑就要涌出来。
“外婆,还有没有饭,我好饿呀。”乔一帆强忍着眼泪。
外婆马上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帆帆你坐着,我这就去做你喜欢吃的荷包面。”
嗯,他转过身,泪水刷的涌出来,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挣扎,说自闭也好,说懦弱也罢,只是活下来他就已经拼尽全力,仅此而已。
一切都已经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他知道,只有克服了社交恐惧症,才能迎接美好的生活。
“帆帆,快来,好大一碗荷包面!”外婆喊他。
“味道还行吧?”
“嗯,好吃!”
“你外公老嫌我做饭不好吃,我就说帆帆喜欢我做的荷包面了,一说他就不吱声了。”外婆看着他大口吃面,露出满足的神情,“慢点吃,我做了很多呢。”
“外婆做的饭我能吃两大碗。”面条很咸,可能放了两次盐,乔一帆还是吃了两大碗。
“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次饿了,我给你做面,你就趴在灶台边上,直勾勾地看着锅,现在你用过的那个小黄碗还在厨房放着呢。”外婆又想起了乔一帆小时候。
回忆起小时候那个贪吃,乔一帆不由笑了,“对了外婆,我外公他没在吗?”
“你外公出去溜达了,整天就知道拿着象棋乱转悠。”外婆像小孩子一样表示不满,“你外公也挺想你的,上次你爸妈来没到你他挺失望的。”
“嗯嗯,等他回来我陪他多杀几局。”外公痴迷象棋,乔一帆早就知道。
“那,惠惠呢?今天怎么没见她。”乔一帆有些挂念,来了半天还没见到妹妹本人。
外婆明显皱了皱眉,声音里有些愧疚,“惠惠她,在自己房间里,整天躲着不出门。”
“啊?她怎么了?”乔一帆知道妹妹有些叛逆,但还是吃了一惊。
“她辍学了,整天呆在自己屋子里,连饭也不一起吃,我可担心她,但是她这个年纪的事我也弄不明白,你外公竟然也同意她辍学!”外婆苦恼地眯眼。
“外婆,她什么时候辍的学?”这种事情爸妈可没提过,看来妹妹的情况比想象中要严重的多!
“唉,”外婆叹了口气,“就是上次你爸妈来过之后,第二天她就休学了,你外公还让我保密,我是真的担心她呀。”
爸妈来过妹妹就辍学了?难道是父亲太严厉,激化了她的叛逆情绪?可为什么外公还顺着妹妹的意思?
“外婆你别担心,我现在就去看她。”乔一帆直接站起来,惠惠她到底怎么了!
踩着老式的旋转木梯上到二楼,惠惠的房门紧闭着,上面挂着‘勿扰’的大牌子。
“惠儿,我是你哥,来开开门。”乔一帆轻轻敲门,里面却毫无动静。
门把手也拧不动,应该是从里面锁死了。
“惠惠,能听到吗?别闹了,跟我回家吧,爸妈都很挂念你。”乔一帆语塞了,他想大声喊,明明有很多话要对惠惠说,自己却先哽咽了。
噔、噔、噔,外婆靠着扶手慢慢走上来。
“帆帆你别急,等老头子回来,惠惠的情况他晓得,你看我这嘴又乱讲,老糊涂了,帆帆别往心里去,惠惠一定好好的。”外婆安慰他说。
实在不行就把门撞开,但那是最坏的打算,在外公回来之前,得沉住气。
他扶着外婆下了楼,天蓝蓝的,他的心情却乱糟糟的。
看着外婆端出的苹果核桃,他没胃口,院子里依旧圈养着山羊和小白兔,跟儿时一模一样,却没有了儿时的欢乐。
那一刻他明白,自己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