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打理好房间,乔一帆下楼洗漱,老爸正坐在大厅里看报纸,厨房里传来母亲的炒菜声。
他正漱口刷牙,噔噔噔的有脚步声过来,扭头一看,竟然是惠惠!惠惠散乱着头发,穿着粉色睡衣和一双‘小兔子’拖鞋,眯着眼睛一脸瞌睡的就进来了。
“惠惠你怎么起这么早?”乔一帆嘴里含着牙刷,口齿不清地问道。
“嗯嗯,”她点点头,拿起牙刷还没挤牙膏,竟然昏沉沉地睡着了。
乔一帆无奈笑笑。
早饭,一家人围坐在餐桌边,第四个空位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至此,一家人才算是完完整整的吃一顿饭。
惠惠低着头自顾自地吃饭,母亲连着给她夹菜,父亲虽然没说什么,却一直默默望着她。女儿终于回家了,此时做父母的无比欣慰。
不多时,惠惠吃完饭,默默站了起来。
“我吃饱了。”她轻声说完,就要离开。
“惠惠,”父亲叫住她,“你写作的事我和你妈都听你哥说了,这段时间好好干,切记别累坏了自己,我和你妈你哥都全力支持你!”
“嗯嗯,”惠惠轻轻点头,默默地走开了。
母亲自始至终都没有怎么说话,但她眼里的柔情,包含着深沉的母爱。
就这样惠惠默默走上楼,乔一帆注视着,突然他有些揪心。
是的,什么都没变,惠惠离开时的步伐、神情和状态,跟在外公家走开的样子完全一样!
惠惠的回家对于父母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但或许对她自己而言,只是换了个新环境,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天才注定是‘孤独’的?乔一帆原想着,她回家之后,能像一个普通小姑娘那样,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有了家人的陪伴能够不再沉默、不再孤单。
但慧慧现在的模样,就像坠落凡间的仙子,不谙世事,莫得感情,如同雪莲一般高冷、孤寂,无法靠近。
时隔三年,当初那个活泼好动的妹妹变成了这般模样,他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上午一转眼就过去了,乔一帆心不在焉的,老师讲的知识大致听懂了,却没有深究,他还在想妹妹的事。
从闹哄哄的餐厅里出来,他想去操场转转,正巧天气不错,微风静悄悄地从耳边不断划过,操场上零零散散也有些闲逛的学生。
学校里的操场很大,外圈跑道由橡胶铺成,里面绿油油的足球场是软软的假草铺制,一侧高大的看台,隐约能容纳数千观众。学校惯例每年都举办春季运动会,那时候人山人海的一定挺热闹。
乔一帆没有围着赛道转,他走上看台,站在高处能看到更远的风景,这也许能使他的心情舒畅些。拾级而上,一口气上到最高处,整个操场都收纳眼底,看台后面能远远望到花园和整排整排郁郁葱葱的树木。
看台上没有其他人,冷冷清清的,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乔一帆默默顺着栏杆朝看台北边走。走过了格挡视线的主席台他不经意间望见,最北侧的看台中央坐着一位学生,从校服上看是高中部的。
谁会像自己这么无聊,大中午的跑到操场看台上?他好奇着走过去。
走近了发现是位女生,微风里断断续续传来她的歌声,等等,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乔一帆慢慢走过去,也不打扰她,只是静静地听她唱歌。是日语歌,柔和的曲调,婉转的声线,时高时低的美音,一切都是那样流畅动感,虽没听过原唱,但眼前这个清唱渲染出的那种感动,无乱如何都值得称赞。
等女孩儿唱完停下来,乔一帆毫不犹豫地给她鼓掌。女孩儿微微吃惊,很快扭头看了来过来。
“乔一帆,是你?”她惊讶着问。
“嗯嗯,你唱的真好听。”乔一帆看着冯晓晓微笑。
冯晓晓脸刷的红了,“唉,我唱的不行,有好几处都走调了,要知道有人在这儿,我说什么都不会唱的,啊不行好羞耻呀!”她的声音逐渐小下去,脸颊却更红了,明显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怎么不行啦,你的嗓音很动听很柔软,光听你唱我就能感受出那种温暖。”乔一帆实话实说,这没有什么可撒谎的意思。
冯晓晓慢慢站起来,微风从她耳边划过,轻轻荡起她的齐耳短发,她戴着黑边框的眼镜,眼里露出真诚的目光。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吧?”冯晓晓平复了一下心情,很认真地问乔一帆。
“啊?”这下轮到乔一帆惊讶了,“没事呀,我只是无聊逛逛,碰巧看见你。”
“这都行,我还纳闷谁告诉你我在这儿呢,”冯晓晓嘟嘟嘴,挨着乔一帆坐下,“看来下次我得找个更隐蔽的地方才行。”
“别别别,我只是路过,不算数的。”乔一帆赶忙解释,害得她转移的话又得一阵麻烦。
乔一帆看她没生气,随口问道:“你每天中午都会来这儿吗?”
“是呀,”冯晓晓点点头,脸上露出微笑,“我喜欢安静自由的地方,就像这里,能看见蓝天听到风声,偶尔扯两嗓子,一晃午休就过去了,很惬意。”
“你这样真好,很多时候我也想一个人呆着,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就像你无忧无虑唱歌那样。”乔一帆问她,“你一定很喜欢唱歌吧?”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从小就喜欢听歌,听多了就自己试着唱,那些练习生的教程我也勉强自学过,所以有些唱功,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很差劲,跟原唱相比差得多了,我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哼歌,直到后来发现了这儿。”
“听你说我有点疑惑,”她唱歌明明很好听,为什么这么不自信呢?乔一帆继续问道,“你在正式场合唱过歌吗,唱得挺好的大家也一定会喜欢的,为什么一定要跑到这儿?”
冯晓晓摇摇头,她默默地看向远方,半天回过神,“哎,这么羞耻的事情就别提了,你再问我会忍不住逃走的。”
乔一帆笑了笑,顺着冯晓晓望的方向,能看到一朵很大很大飘浮的云朵,不知道它会飘到哪儿去。
下午放学,乔一帆请教完王贵问题,想起来林巧昨天的邀请,他打算今天去看看她们排练的咋样。
太阳落山了,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乔一帆王贵和不远处做题的冯晓晓。关于王贵,在临走之前,乔一帆想问问他点事情。
“同桌,你英语数学都挺好的,为什么却坐在后排?”乔一帆跟他处了这么久,陶老师也那么重视他,按理说成绩好应该坐的靠前才对。
难道是因为他喜欢睡觉?说实话王贵也不跟班里学生怎么搭话,他常常在睡觉,醒了专心算题,印象里就冯晓晓喜欢往他这儿跑。但话说回来,他想坐后面睡觉陶老师肯定不会赞成的,拉到前面整改坏习惯不是更好?怎么想都有点矛盾,乔一帆索性直接问他。
王贵抬头看看乔一帆,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我成绩不好,按名次调整位置坐到了这儿。”
“怎么会?我感觉你的程度不比陆海葵差。”每天都问王贵问题,乔一帆能隐约感受到他的水平很高,知识掌握得也非常精准。
王贵吸了吸鼻子,一脸平静好像跟自己无关似的说道:“这有什么可比的,差劲就是差劲,坐在后面睡觉多方便难道不好吗?”
“那你考试是故意得低分了?”乔一帆反问他。
王贵似乎有些不耐烦,他略微皱皱眉头,“乔一帆,我其实挺中意你刚来时的样子,沉默的人往往没那么多的矫揉造作,你感觉呢?”
王贵说完,埋着头开始演算,再不吭声了。
刚来的样子?乔一帆不由苦笑,王贵竟然肯定了以前那个沉默自闭的自己,他想告诉自己什么?难道现在的状况比之前更糟?
怎么会呢,换作以前的自己,很多事情都是做不到的,乔一帆轻拍拍头打消顾虑。
掂起书包,慢慢走出去,路过冯晓晓周围,还能听到她轻声的哼歌声,她边做题边点头打着节拍,像个痴迷的小孩一样专注。
没有打搅她,乔一帆默默走出去,林巧她们是在六楼,就算不知道具体教室也能听着乐器声找到地方,他想着打定了主意。
高中部的教学楼俯视着看呈‘口’状,四面连通方便活动,乔一帆要去的六楼则主要分布着图书馆和学校社团。图书馆占了‘口’字的一侧,里面各类图书他大致逛过一两次,除了最新发行的文本,大部分都能免费借阅。图书馆之外,‘口’字的另三侧驻扎着各种社团,其中很多都是随着学校历史发展,不断积累建成的。
棋类社、篮球社、动漫社、文学报社……乔一帆边走边看,一间教室一个社团,占地不大却搞的有模有样,至少海报张贴、获奖剪辑、墙面粉彩都做的很到位。查查新野的校史,每年都会有两件不可或缺的大事:春季运动会和秋日祭,而秋日祭就是各个社团招新的盛大庆典,到时候校园里张灯结彩,整个六楼热闹非凡。
走着走着,乔一帆隐约听到架子鼓的炸裂声,看来她们排练的教室就在前面。再近些,能听出混音里面吉他和小提琴声,教室的门开着,乔一帆没有进去打扰,他侧站在门口往里面看。旁边栏杆上靠着着一位男生,他背着身看向对面的图书馆,似乎也在聆听。
教室里空荡荡的,除了角落搁着几个桌椅,中间场地放着架子鼓,三个人并排坐着,协调的和声从她们乐器里散发出来。林巧激情的架子鼓、陆海葵优雅的提琴、班长清脆的电吉他,她们仨动作熟练、配合默契,三种乐器的声音碰撞在一起,共同构成奇幻清丽的曲调,虽然还夹杂着一些不协调,但只要好好磨炼,一定是首优雅的曲子。
等等,乔一帆越听曲子越耳熟,这个旋律他听过,是中午冯晓晓唱的日文歌!这样的话,曲子加上冯晓晓的清唱就完整了,乔一帆莫名有些期待。
“嘿,你感觉他们排练的怎么样?”不多时,栏杆边的男生走近了朝乔一帆搭话。
乔一帆扭头看他,他微笑的面容看上去很友好。
“挺好的,虽然我是外行,多少也能听出她们排练的活泼和融洽。”乔一帆注视着那名男生,他动动嘴似乎想说什么。
“很默契,但仍有瑕疵,我不是说配合上,而是情感上。”他缓缓说道。
乔一帆有些不解,“情感?那是什么,我仅仅能听到偶尔细微的杂音。”
“情感就是一个人内心的感情,”男同学略微停顿,似乎在思考怎么阐述清楚,“乐器的每一步基调大体相同,但不可能做到完全一致,差异就在演奏者的状态。同样一首曲子,有人演奏欢快,有人演奏悲伤,曲谱是相同的,但氛围却千差万别。拿现在的演奏来讲,架子鼓击打的太过高亢,是在表达自己的活泼;小提琴拉的基调正常优雅,说明心境平静专一;吉他的弹奏稍显温顺多情,缺少清新洒脱,它在主动陪衬小提琴,却使得自己有些失真。整体而言,提琴和吉他的配合没问题,架子鼓‘静下来’会更好。”
听他话的意思,是林巧太过于活泼了,分析也对呀,林巧遇到架子鼓,可不就干柴烈火一碰就炸。
“按你说的话,只要架子鼓稍平缓一些就解决了?”乔一帆顺着逻辑追问道。
“可以这样说,但真正做起来很难,”男同学皱眉分析道,“压抑演奏者的情感会使演奏失去色彩,虽然乐曲顺畅了但会木讷没有味道,也不会比现在好到哪去。”
“看样子你这方面很专业嘛,那如果是你,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乔一帆来了兴趣,不由问道。
男生笑了笑,思考说道;“也许,她们缺少一位主唱,一方面人员的变动会打乱现在的格局,另一方面主唱能有效凝集歌曲的情感。”
“现在她们三个的处境略微有些尴尬。”男生摇了摇头补充道。
缺少主唱?那把冯晓晓拉过来岂不完美,乔一帆立刻想到。
男生似乎还想说什么,不料隔壁走出一位女生过来找他。
“怎么样,事情都搞定了?”男生朝女生微笑。
女生一头披肩长发,高高的个子,她安静地走过来,每一步都是那么轻柔典雅。
“你要是不偷懒可以更早结束,”女生平静说道,她周身似乎萦绕着高冷的气氛,说话丝毫不近人情。
男生捏了捏耳垂笑笑,似乎对女生的嘲讽见怪不怪,他对乔一帆说道;“聊了这么久还没有认识,我是一一班的徐明浩,旁边这位是我们班的校花华沐雪,我俩都是隔壁侦探社的,有兴趣可以来玩。”
“好呀,我叫乔一帆,是一三班转来没多久的新生,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乔一帆友好回复道。
话还没说完,那位叫华沐雪的女生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她不转身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走吧,聊够了还有正事呢。”
徐明浩摊摊手明显一脸无奈,“那个,我俩还有事就撤了,你要是有心就提醒一下她们,我想我们一定还有机会见面的,回头见啦。”
“沐雪,你别一个人走那么快呀,稍微等等我呀——”徐明浩有些没脾气的追了过去。
望着两人远去,乔一帆回过神来,他有注意到,那个名叫徐明浩的同学手指又细又长,指尖贴了创可贴似乎是受伤了。
但又不像受伤的样子,难道他也经常弹乐器?
乔一帆拍拍脑袋,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教室里林巧她们仨排练的事情,加个主唱,怎么跟她们讲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