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重邦实在是对郝维明这个做什么事情都无精打采的样子看不下去了,这几天就连郝维明的中午饭、晚饭都让着他帮忙打回宿舍来吃了。
吃完碗就放在桌上,必须等下一顿之前,他连续催促几遍,郝维明才起来洗饭盒。
蔡重邦爬到上铺去,把郝维明手里的报纸一把扯掉,苦口婆心说道:“小郝啊,你真的是够了,你考上大学多不容易啊,你看看谁不是认认真真,恨不得把一分钟掰开来当两分钟用,吃饭的时候都在看书学习,你这天天不是发呆就是看报纸。
你这样对得起供你读书的父母吗?
你这样对得起殷切期盼的老师同学吗?
你这样对得起国家给你这个读大学的机会吗?”
郝维明一脸茫然,“我就是在床上想了几天事情,看了几天报纸,怎么就对不起国家了?而且我看人民日报和巴蜀日报难道不应该算关心国家大事吗?”
郝维明这几天也是了解了蔡重邦这老哥是个古道热肠,怕他不吃饭又胃痉挛了,帮着打饭打热水,做起了兼职保姆,所以对蔡重邦有时候语气稍重的关心,他也是不会多想的。
如果随便一个人对他发出这三大灵魂的拷问,他早就一句“关你屁事,GUN”就甩过去了。
“好了,好了,蔡哥,你去看你的书吧,别打扰我思考国家大事了,放心啦,我没事。”郝维明把报纸从蔡重邦的手里慢慢抽出来,把蔡重邦请下床,然后又拿铅笔继续在报纸上自己认为重要的部分在下面划线。
蔡重邦继续每天重复的无奈叹气,然后才躺回自己床上看书。
郝维明仔细翻看了几个自己勾画出的重点,报纸上这些新闻的认识越发清晰了。
1979月3月13日,《巴蜀日报》对全省价值规律理论讨论会的报道中,提到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一词,这是他在几份费劲收集来的报纸中第一次看到这个词,就连《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上都还没有。
1979年6月25日,巴蜀宁江机床厂在《人民日报》上刊登了一则向国内外订货的商业广告,这应该是全国第一则生产资料广告。
生产资料在这年头是不能作为商品的,这一则广告一出是直接对“生产资料不是商品”这一禁区的大胆突破。
这一行为不仅没有遭到批判,8月5日的《人民日报》中头版头条反而对巴蜀宁江机床厂做法做出了肯定。
勾画的内容还有一些关于巴蜀大包干的调查报告、讨论会议的报道,山城联合公司的成立等等。
这些信息就像一个小定心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其实确定陈希没有如约来到蜀都大学后,郝维明就一直在分析情况。
前几天一直发呆也是因为一直在考虑着陈希没能如约前来的原因。
可能她才安定下来,还和何红梅在哪里当着盲流黑户。
可能她被其他什么事情耽搁了。
但他很快想通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他不应该纠结在陈希来没来的问题上,而是换个思路,既然她没来,自己就想办法找到她。
只是他不能像上辈子那样傻乎乎什么也不想的走遍千山万水。
他不能再抛弃他的家庭了。
而且在这年头要在一个近十亿人的国家找一个不知去向的普通人,绝对比在一堆沙砾里找刚刚丢进去的一粒沙砾要难。
他必须想一些行之有效的办法。
经过好几天的思考。
他想到最靠谱的办法只有两种。
第一种方法,继续等。
既然已经与陈希约定了地点见面,只要她有办法来,肯定是会来的。
当然也不排除她毁约,但郝维明相信她不会的。如果是让她回柳坪或许她永远不会想回去,但她既然答应了回来蜀都大学,她一定会来的。
他相信她。
就算她真的毁约了,他也得找到她,不管如何,只有见了面才能把一切弄清楚。
第二种方法,扩大影响力,发展实力,让更多人帮助自己寻找。
这两种方法,郝维明肯定是都会用的。
第一种相对简单,毕竟不管如何他都要在蜀都大学待上至少四年的,也就是每年九月等在蜀都大学门口。
第二种方法困难很大,路子不多。
对他这个小平头百姓来说,发展实力的方法无非是经商。
至于政府部门,算了吧,自己上辈子又没在体制内混过,没有多少理论功底,也那么厉害的察言观色、见风使舵本事,说白了在那块,自己是个完完全全的萌新。
进去也是端茶倒水的角色。
可说道经商这条路把,这年头又不能冒头,可不能像以后大佬们那样天天在访谈节目里吹牛皮,一句话成网红,全国皆知。
他可不完全不相信自己能有“傻子瓜子”那么好的运气,
最主要是现在政策条件太不成熟了,风险忒大了。
不过这几天看了不少近期的报纸,他一颗心算放稳一些了。
不愧是改开总设计师的故乡,敢为人先,大步向前。
虽然现在他不敢做冒头的生意,但偷偷摸摸做应该是没问题的,特别是农产品和农副产品那块儿,应该是最先放开的。
而且好像过不了多久国家对统购派购的要求就降低了,还进一步提升了统购价格,开始逐步放开了农产品市场,也是农产品最好赚钱的几个年头。
当然其实扩大影响力的方法郝维明还能想到不少,比如文学创作、歌曲创作,写几首红遍大江南北的好歌,写几句什么“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但比起那些很有意义的东西,恰是钱这种无意义的东西在现在的情形下更靠谱一些。
难不成他写几首好歌,就能让陈希听到立马赶过来?
如果她立刻能过来,早就过来了,所以那些手段没什么用。
郝维明终于也是考虑好了,一下从床上翻下来,坐在了蔡重邦的床沿上,在桌子上翻找出信笺和钢笔,提笔写信:
“大哥:
你好!
我数日前就已到蜀都大学,一切安好,请告诉奶奶爸妈他们不用担心。不知道柳坪那边天气如何,请家里人一定要注意身体。老三这学期初二,不知她学习生活如何,让她一定要认真学习。
闲话我不多说,有几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说与你、大春叔、长富叔,你看完这封信后也拿去给他们看一看。
……”
而后他把自己看到的一些政策变化和政策分析,以及自己的一些强烈的建议写了下来,让陈长富一定要同意开办集体养殖场。
他想政策放开,而且是集体企业,风险越来越小,怎么说陈长富也应该松口了吧。
又写了一些关于搞养殖场的建议和意见,林林总总写了三四页。
想了一想,又写了封信给徐勇立,问问他近况如何,事情进展的怎样,其实想到后来郎溪那边酒厂一直搞得很不错,形成了比较有名的酒村,很想在信里建议他们开办村酒厂,想办法掺和几脚进去。
但想想时机上好像又不太成熟,也就只是顺嘴提了一句,什么郎溪水挺不错的,听说他们那有个酿酒的老师傅,当然都是后来了解的一些东西,就当是帮徐勇立提个醒,但没有抱太大希望。
徐勇立如果能先拉拢一批社员把大包干搞起来就已经算走好了第一步。
至于开什么酒厂,什么带头致富,他没那么大指望。酒要一口一口喝,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