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完班干部,朱建军因为年纪最大,加上看着成熟稳重,当选了班长。
发完排课表,领完书本,才陆续回到宿舍。
看到郝维明的床铺依旧连被褥都没有,东西还堆放在上面,蔡重邦拍了拍郝维明的肩膀,说道:“小郝啊,你这每天都在校门口等人也不是个事情啊,至少床铺总要收拾出来,想和女同学进一步发展革命友谊可以,但是睡觉也是大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小郝,你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难,我看你来学校的时候连一床棉絮都没有,如果真有困难我可以找辅导员反映一下,看能不能帮你弄一床棉絮和被子。”朱建军说道。
郝维明连忙摆摆手道:”蔡哥、建军哥谢谢你们了,我是这两天在等一个朋友来,跟她说好的校门口接她,怕她找不到人,所以也就忘记铺床这事情了,被褥不用你们担心,我明天中午出去一趟也就弄来了。”
蔡重邦和朱建军点点头。
蔡重邦疑惑道:“你今晚怎么办?跟我们谁一起挤一挤吧?”
“要不还是跟我睡吧,我下床稳当一点?”程涛说。
郝维明笑道:“不用了,这天气这么热,挤在一起受不了。我在老家夏天都是睡硬床板的,就一晚上而已,没什么问题,放心吧,我这身体没问题。”
蔡重邦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郝维明,皱眉道:“真没问题?我感觉你这身体挺虚的。吃白面馒头这种细粮都能胃痉挛……”
蔡重邦一个劲儿摇头。
朱建军他们也点头表示怀疑。
“蔡哥,你不能这么污蔑我啊,不能瞎说的,我这身体好得很哈,你们不能在女生面前说我身体不好哈,哪个要说了,我跟你们急眼。”郝维明笑着说道。
“年轻人要诚实,身体不好就好好锻炼身体,光想着骗人有个啥子用?”蔡重邦也是笑着开玩笑。
跟蔡重邦他们开着玩笑,郝维明也就快速地爬上床,收拾自己包里的东西,虽然没有棉被,但包里是有被面和毯子的,先拿出来随便对付一晚上没什么问题。
六个人躺在床上聊天看书,真正的聊出身,聊过去,聊高考,聊人生理想。
朱建军是知青,在乡下结了婚,已经有了孩子,想的也更加现实,希望毕业后能在蜀都分配一份工作,户口落在蜀都,把老婆孩子接来城里住。
蔡重邦三年前还准备着顶替他老爹的岗位,但恢复高考了,也就重新开始拿起书本看书,连考了三次才考上,他老娘说如果再考不上,就让他去顶他老爸的班,顶班之后就给他张罗相亲,第一年考理科没考上,第二年理科更难,实在没办法第三年才重新进了文科复习班,万幸考上了。
大家的理想其实大同小异,因为家庭的艰苦,最简单的想法是能端铁饭碗,改善家庭条件。
当然其中也有人的理想让郝维明感到不可思议。
就是那位叫高峰的,他的梦想竟然是登上珠穆朗玛峰。
郝维明说:“你应该去报地质学而不是学历史。”
“没办法,我妈硬逼着我选的历史,”高峰无奈道,“其实我就想去珠峰上看看我爸。”
从高峰的讲述中,郝维明他们才知道,高峰的父亲在高峰才几岁的时候参加了六零年那次登顶,他们将五星红旗插在了珠峰顶端,而他的父亲却永远留在了珠峰上。
他的名字是他父亲去参加拉练之前给他取的。
就是希望用登上世界最高峰的方式,为祖国成立十周年献礼。
……
听到这事情郝维明他们也是一阵沉默无语。
他们的宿舍原来住着一个英雄的儿子。
聊了许久,大家也都是困意上涌,关了灯都个子翻身睡去。
郝维明隐约感觉到大家聊得这么多,或许只是为了分散他这个小boy的注意力,让自己不必纠结在陈希的事情上来。
或许他们并不知道什么,但显然是着关怀小年纪舍友的心思。
但陈希的事情就一直在他脑子里打转,那颗心从昨天就开始悬着,越悬越高。
没有看到陈希,那颗心永远不可能落下来。
这一夜,郝维明仍然没有睡好。
心里惦记着事情,身下是硬床板硌得腰背酸痛,夜里天气忽然转凉,下起了秋雨。
秋老虎终于过去了,蜀都缠绵悱恻的雾雨开始连绵不绝。
早晨。郝维明被冷醒了,窗户没关,薄薄的被单挡不住一夜秋凉。
然后起来的时候发现鼻子堵住了,喉咙很痛,说话都沙哑艰难。
终于是坐实了蔡重邦的话,然后被蔡重邦再度嘲笑了一番。
第一天正式上课,郝维明就是见识到了蜀都大学历史系的老夫子们。
缪钺、任乃强、吴天墀、徐中舒这些让人尊敬的老先生,各个博古通今,学识渊博,即使是郝维明这个重生者看来,也不免佩服得很,能有幸成为他们的学生,看一看这些老先生们的风采,也是何其有幸。
他当时填历史专业也就存了一些这样的心思在里面。
如果说一个人重活一辈子要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那有意义的事情真的太多了,比如说与自己的一些偶像们见上一面,听听他们的声音,近距离的看他们挥斥方遒,与他们一起聊古说今……相较之下,赚钱倒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中午,郝维明顶着绵绵的秋雨去买了两床棉絮回来,几乎用掉了他带的所有布票,这简直是让牛建军他们几人惊讶得很,没想到郝维明真的带了这么多票票,而且花得如此之干脆利落。
装好了被子,铺好了床,中午休息的时间也几乎耗尽,下午和晚上的时间都安排了课程,大一的课程安排得都比较紧凑,几乎是没有多少休息时间的。
但只要是空余时间,郝维明都会到校门口去,只是接连几天,结果如往常一样。
他穿得薄薄的衬衣已经抵挡不住冷意,一层一层秋雨将夏天的余温彻底带走了,只剩下了冷凉。
一周之后,俞惠来找了一次郝维明,告诉他,她已经请宿舍管理员帮忙查过了,几个女生宿舍里只有三个叫陈希的,但没有一个是她见过的那个陈希,或许,她这次没有参加高考或者没有考上蜀都大学。
郝维明自这次之后,不再到学校门口等人了,下课后就窝在了宿舍里,望着窗外连绵不绝的秋雨发呆。
牛建军和蔡重邦他们开头几天也是急坏了,想了各种办法安慰、劝慰郝维明,分散郝维明注意力,但一切都没有实质作用,郝维明会配合他们,但一直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变成白痴啊!”老蔡感叹了一句。
郝维明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说了句你懂个屁,然后又盯着窗外发呆。
“呵,这小子,还会还嘴了!看来病得不轻啊!”蔡重邦无奈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