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扯下遮住双眼的金属挡板,似乎陷入黑暗太久,电流噼里啪啦的在额头处蹦出火星,他躺在一处湿润的泥土,触目望去,是挡在自己面前的钢铁废墟。
他踉跄的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逐渐适应了在山坡外灯红酒绿的城市霓虹光,他环顾着四周,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中,他强迫着自己去向山坡外的地方登高走去,吸了一口气,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一切。
少年跌倒在爬起,满地残骸,遍布着腐朽的尸骨,泥土里流淌的液体都不再是水的颜色,横亘在这纵横交错的残迹中,已是沦为鲜血颜色的鲜红液体,白骨丛丛,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他几欲干呕,强忍着腹部的翻腾,睁眼所及,那从未见过的繁华的都市。
少年的身影,在这万籁俱寂的地平线上不断的拉长,曾几何时,如此渺小的身影,也有了足够的底气眺望着远方。
只是这座都市的繁华与其他的繁华有些不一样,城市的上方,有着一座漆黑如墨的巨大军舰盘旋着,而在那座军舰下,纵横交错着无数停靠在半空中的升降台,在那军舰的附近,密布着数百座小型军舰,是一座被军舰笼罩下的城市。
这里高楼林立,街道上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的人群,如同影子,霓虹刺眼,灯光忽闪,亦真亦幻。纵横交错的交通设施,构成了城市的血脉。
“欢迎来到“罪恶之都”看样子你也被那群家伙丢到这里来了,可惜年纪轻轻,命不久矣啊。”
那个藏在无数尸骨下的身影,从脚边的骨头堆里爬出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少年的身旁,从骨头堆中出现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柯德怔了一秒,然后跟只受惊的兔子向右看去,一个衣不蔽体,笑起来会露出满嘴烂牙,从蹦出来时,整理了一下那披头散发的仪容,然后看着身旁的柯德,有些戏谑的笑道。
柯德没有在意身边男人的疯言疯语,掠过高岗,踩着无数尸骨,走到顶坡,那个男人似乎没有眼力见的,一瘸一拐的跟着自己走了过来,他这才注意到那个男人的左腿,是由许多块劣质的金属材料制成的义肢。
“看你小子的样子,似乎很像去那里看看,不过老子倒是劝你,与其躲在这死人堆里,也不要去那个地方,老老实实的活个三十年,等三十年后,会有人带你回到你原本的地方。”
那个男人也不知道几句真话几句假话,只是一个劲的在柯德的身边劝他不要进入那座城市。
“看样子我被人关了禁闭。”
“嘿嘿,你小子倒是好觉悟,不要说一年,就是让你待一个月你小子都得跟群死人一样,被人丢在这太空站里。”他站在原地,看着坡下的城市,眼神深邃,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拽着那根行动迟缓的义肢,一步一步的靠近了柯德,不过就在距离柯德十几米外的地方,男人看到了柯德毫无束缚的双手,没有继续向前,从背后举着那双被拷住的双手,指着城市上方——那座庞大无比的黑色军舰。
“你是军统犯?”柯德见过那个手铐,曾经在家附近的矿区,许多人的手上都有这样的手铐,一种能够隔绝核压和电子侵入的隔离器,奥尼尔曾经跟他说过,这些人大多都是罪恶滔天的联邦军统犯,犯过军事律法的死刑犯。
不过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那种隔离器,隔离器表面拥有着银白色的金属花纹,在夜空下散发着蔓延纹路上的银色白光,厚重的隔离器板上间距极小的缝隙中,将男人的双手只能保持着交叉的握势。
男人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他死死的注视着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少年,眼神里闪过一丝寒意,身体僵了僵,半晌后说道,“我第一次在二十四区,见到没有隔离器的犯人,或许你不是犯人,你是……安布雷达的人!”
柯德转过身,令人惊异的镇定松弛了他的神经,从容的笑道,“二十四区,难怪,这里会有军用级的联邦战舰,也难怪,安布雷达的人不想让我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雾霾的存在让整个城市陷入了永夜。白天,丁达尔现象把放射的阳光变成了集中的光柱,因为灰尘的扰动而明暗不定。夜间,建筑的轮廓几乎完全融化,密集窗洞中透露出的点状光斑仿佛无边无际。如同野兽四伏的梦境一般。
这里是游走在黑暗地带的人们,为之疯狂,为之迷恋的城市。
即使联邦动用统军的力量,在二十四区加强了管辖的力量,在被煽动的工人破坏了地下的世界之后,人们对于黑暗的狂热,愈发难以控制。
男人忽然眼前这个不知来历的少年冷静的又或许是诚恳的有些可怕,眼睛里的疑色越来越浓,那具站在地面上的假肢,有些蠢蠢欲动。
“你是什么人。”柯德似有所察觉的看了一眼男人有些不安分的假肢,然后缓缓的收回了视线,但这不会减少他对眼前这个男人投以足够多的警惕,往前迈了两步,他低下头来,在与男人擦肩而过的同时,轻声说道,“我想要离开这里。”
男人或许觉得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他毫不掩饰的疯狂大笑,却又瞬间敛下自己所有的情绪,“想要离开安布雷达管辖的二十四区,只有通过上面的人指引,才能离开这个让人生不如死的鬼地方。”
柯德蹲在他的面前,似乎想让自己看起来冷酷的像个恶魔,但是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只能让眼前这个男人憋笑憋的有点痛苦,“你不必言行逼供我,要怎么接触到上面的人,你真觉得那群家伙会口口声声的说着保护联邦秩序,而不做私底下的买卖,那群人才是这个二十四区中,最为贪婪的人。”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能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那个男人试图从他的眼睛里得出他想要的答案,可是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起伏,脸上的笑容有些阴沉和得意,“没有我,你连怎么离开二十四区的方法都不可能知道,也只有我,才想着离开这个能杀死人的地方。”
柯德起了兴致,他蹲在这个被黑暗完全笼罩的地方,看着那个情绪焦急的男人身影,轻声说道“你说的三十年,不会是你已经被关在这里三十年了吧。”
“没有内线,没有人能接触到上面的那群人。”
“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不过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就很不可靠,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年轻的孩子和没有隔离器制约的人,所以你需要线人,一个靠得住的线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有足够的理由,不去相信一个拥有犯罪前科,满嘴扯谎的家伙。
那个男人面色阴沉,他似乎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出生在贫民区的愚民,是那么的难以说服,又或许是他太多年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了,联邦对那些贫民区的孩子,也实施了教育计划。
“你不用相信我,但是你得相信这个。”
没有给柯德逃跑的机会,也没有让柯德提前坦白,男人习惯性地准备一片金属状的物体含在了口中,用突如其来的痛苦,软化对方的心志,让对方只能受自己操控,以及利用对方没有隔离器的办法让他完成一些他早就想付诸行动的计划。
口中的金属物体马上便要戳到柯德的腰上,男人却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痛苦!
一股剧烈的疼痛瞬息间占据了他的全身,令他浑身抽搐,痛苦难堪,颤抖不已,就像癫痫病发作一样瘫倒在地,唇角也开始吐出了白沫。
空气中淡淡的焦糊味道一现即逝,男人无法做出捂腰的动作,只能身躯蜷缩着,痛苦的趴在地上。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谈判……似乎谈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