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点缀,华灯初上,照的梅园楼前小院十分明亮,此刻叶凤修正懒散的斜躺在院中桃花树下的竹榻上,吃着昨日伍肆从一品斋买回的糖梅果脯,悠闲自在。
院中青石铺地,翠竹矗旁,门前小桥流水,溪鸣鸟嚷,桃花树下飘逸公子静静而卧,蓝衣小厮立于身旁,朱墙南角用青石垒砌的石潭里,几条花色斑斓的锦鲤正悠然自得的游着,一派宁静安详,偏偏此刻院中央的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一幅水墨画卷。
青石地面上正跪着一个满脸胡茬的壮汉,那人不住的叫嚷,可回应他的只有旁人的无视,隔着头罩,白一刀隐约的能听到不远处有潺潺的流水,还有清脆的鸟鸣声,可就是无人说话,弄得他心里忐忑不安。
叶凤修拿过身旁边几上的帕子擦了擦手,随后直起身子坐了起来,抬袖挥了挥,就见身后的家奴上前给地上之人松了绑,摘下了他的头罩,忽然出现的光亮,让白一刀的双眼很不适应,他用手遮了片刻,才敢往四周瞧看。
原来自己此刻身在一处秀丽的小院中,眼前不远处的竹榻上端坐这一位衣着不凡,长相儒雅的男子,旁边还立着一名蓝衣小厮,四周再无他人。
“公子捉我到此究竟想如何?咱们素不相识,何必为难,白某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可在这滨州也是有点名头的,你们这般绑人,未免也太猖狂了吧!”
白一刀站起身来,扭了扭自己被麻绳捆僵的手腕,盯盯的看着那个男子,见他竟不为所动,想必是大有来头。
“哈哈哈……,滨州第一鬼差,州府刑案老掌刀,从职二十余载,屠头斩人是刀刀毙命,从未失手,按理说像你这般血腥无情之人不该有后,可逢天运,几年前你救了两个个乞丐娃娃收做义子,一个是现如今身为州府捕头的白二瞳,另一个就是在刑案待任过的小儿子白锦屠。”
叶凤修摇着扇子背手在院中边来回踱步,边娓娓道来,最后三字着重语气,字字强调,让人听得真切,看着眼前刚刚还满脸傲慢之人此刻已瞠目结舌。
白一刀呆立在场,这等旧事知道之人寥寥无几,这男子怎会知道如此之细,而这人明知他在州府当差却无一点惧意,显然不是一般富人商贾。
“虽说你我往日无怨,但近日在下却和你那小儿子结了点小仇,他不但打伤了我的家奴,还促使我丢失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这笔帐他必须出来还清。”
“公子与锦屠结仇?这怎么可能,其间定有误会。”
白一刀宁可相信二瞳与人不和也不会相信锦屠能在外结仇,自小那孩子就精的好似比旁人多了一颗心,为人处事极为谨慎,怎会在外惹是生非。
“他打了我的人,掌刀是不信?无妨,那日玉景南街人证颇多,而我这家奴脸上的伤还在,物证也有,咱们大可对簿公堂,但到了那时,白掌刀的脸面在下可替你保不住啊!”叶凤修水眸流转,想探究他到底是否真的不知情。
“公子何必为难与我,人没了,我还想找呢,罢了罢了,既然公子证据确凿,那老夫我就待他受罚便是,你也不必去寻他啦!”
白一刀一横心,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他相信,无论锦屠做什么,定有他的理由,眼前这人神通广大,看样子不会善罢甘休,若让锦屠受罪,倒不如自己替他,那孩子将来还得嫁人,不能因为无端小事轻费了性命。
叶凤修抬眼望了望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的白一刀,看来他真是一无所知,这人虽心狠可也并非无情,至少对他的干儿子是一片慈父之心,可他要的人就没有逃得掉的,坏了他的好事,就想赔个替死鬼来抵债,怎么可能。
“我向来赏罚分明,老掌刀爱子心切,人之常情,可这替罪之事在我这儿可行不通,你不说也罢,有你在此,我不信他会不来。”叶凤修抬头看了看天上皎洁的月亮,心想他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随后扭身摇着扇子进了楼阁,摆手让陆玖将人带了下去,好生看管。
白一刀想叫住他,问个究竟他到底是何人,可还没上前头就被陆玖又罩了起来,押到了梅园厢房里。
“你们究竟是何人?小儿年幼无知可否放他一马,有什么冲老夫来便是。”
白一刀双手握拳,砸的雕花木门咚咚作响,可无人理会,嚷了许久,门忽然开了,侧身走进来一个绿衣女子,她将手中的茶饭摆到桌上后,一言不发便往外走,白一刀询问了她好几句都无应答。
无奈,他使用蛮力一把扯住了姑娘的胳膊,扭身向后将人按在了地上。
“说,这到底是哪里,你们是何人?不从实招来,别怪我不客气。”
宁春单膝跪地,樱唇微挑,扭头看着白一刀轻蔑的笑了笑,只听咔的一声,她扭过胳膊回身站起,抽出了发间的玉簪,略过他的手臂直指人颈间而去,这一连串的动作快的惊人,让白一刀淬不及防,呆立当场。
他不敢相信,那小女子为了挣脱,竟然自己摘掉了臂环,致使肩膀脱臼,还能如此平静的反抗自己,这是有多大的忍耐力,筋骨脱臼的疼痛可不容小觑。
“要想活命就老实呆着,知道的越多对你越没有什么好处。”宁春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人,单手撑着桌子将脱臼的胳膊硬生生的按了回去,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失去了痛觉。
还差一指,玉簪就能将白一刀的喉管戳出个血洞来,他跌坐在凳子上发了会儿呆,看着宁春挽好发髻,平静的走出门去。
“你不用费心思逃出去,门外没有守卫,但是你若出了这别院,定将命不保已,主子不想放的人,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这凌安候府。”
宁春没有回头,就这么径直的出了厢房别院,其实她大可不必告诉这个无知的莽汉自己身在何处,但是告诉他也是为了给自己省事儿,免得后半夜守院子他作妖逃跑,害得自己到时不能偷偷小憩。
凌安候府,天哪!锦屠怎么惹上了这个瘟神,白一刀早就听人说过,凌安府小侯爷为人喜怒无常,睚眦必报,连惹了他的猫都要游街示众,这可如何是好啊,他用拳头砸了一下身旁的桌子,愁闷顿时涌上心头。
“主子,奴才已经在皇城各个出入口安插了人,保准他插翅难飞。”
叶凤修坐在书案边手持一本《桃风野录》看的津津有味,好似没有在意身旁之人,陆玖伸头瞥了一眼书上画的衣不蔽体的男女,顿时羞得面红耳赤。
“嗯,明日你在多问些暗头,给我掘地三尺,死我也要见尸。”陆玖连忙点头遵命。
“来,赏你了,省的你小子偷瞄。”
他打了声哈欠,将书扔给了身旁之人,转身躺入帐中歇下了,陆玖像得到了宝贝一般怀揣书籍,一溜烟儿的跑回了自己的房中,这个可不能让宁春姐姐看到,要不然她非撕碎了引火不可,其实他识不得几个字,架不住书上有图啊,这小子从侯爷那儿得了不少这样的书,都让他藏在了自己柜中的衣服包里。
关上门,他蹑手蹑脚的打开地上的檀木柜子,将衣服包拿出,喜滋滋的扯开一看,瞬间傻了眼。
“唉?我的书呢?”
他将衣服一件件的抖了出来,就是不见书在哪,挠挠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谁拿了自个儿的书,那人也够贪的,一本也没给他留,连窝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