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要吃午饭的时候了,白饭和煮菜是免费吃的,但是几位灵活的人竟带来了好消息,是可以花钱让伙计送菜进来的。
果然,饭点一到,就有两位大约十五六岁的小孩溜了进来,开始一床一铺的登记起来。
很快就到了路程遥这了,小孩头也不抬的问道:“今日炒菜有炒猪肝、西红柿炒蛋、榨菜炒肉丝,吃面有大卤面,请问先生要点什么?”说完反而抬起来头看向路程遥。
“来碗大卤面吧。”
“好的,大卤面3元,谢谢。”
很快两个小孩就登记玩跑了回去了,他们刚出去,免费的饭菜就缓缓的推进来了。
是一个大妈,还带着一个小孩,一个铁皮做的平板车上,摆放着两大一小三个铝盆,旁边放着两摞大瓷碗。两个大盆里分别装的米饭和汤,小盆里是煮菜,看样子是白菜。
路程遥点了面条,看着这些已经勾不起来食欲了,就照例躺在床铺上休息。
白先生想吃米饭,他刚才好像点了榨菜炒肉,就听他喊道:“大姐,麻烦来碗米饭,不要菜。”
那边应了一声,大妈舀了一碗米饭,让小孩送了过来。
陆续有人上前乘了饭菜或汤,很快三大盆就空了下来。
“还有要饭菜或汤的没得,有我登记下去乘来,没有就走喽。”大妈喊着。
没有人应答,大妈又喊了一声,就带着小孩推车走了。
不一会两个小孩也挑着两个饭格进来了,开始对着清单发放饭菜。
很快就吃上了想吃的大卤面,量很足,让他很满足。
饭后不一会,范大夫就带来了好消息,下午可以拍光片了,和他一起排的还有白先生。
等到了预约的时间,范大夫就准时来了,带着他,白先生坐着轮椅让护士推着,一起去照片室去拍X光片。
拍片子很快,让他本来提着的心踏实了许多,就好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艰巨的任务。
回到病房,小四和马乘风两人,还有班里的潮州兄弟,一起来看他了。
潮州兄弟叫吴有年,他们本来一行七人的,现在也就剩下他一人了。
众人看路程遥回来,打着招呼,问了些情况,就开始聊各自的见闻了。
听说前线日本鬼子已经打进常德了,还听说两位教官当了逃兵了,原来他们本来以为只是训练新兵的,谁知道要和新兵一起进入常德,也许是被战争吓坏了,就在入驻常德的前夜逃了,据说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上级很生气。
马乘风也打听清楚了,他们是不能离开医院的,即使是他们重庆人也不能离开,也许是怕消息传回去,或者是怕他们也当了逃兵。
马乘风接着对路程遥说:“小路,你不是有个洪门的拜山贴吗?听说这边的长官就是洪门的,你可以去试试能不能出去。”
“马大哥,我拉拜山贴是邢先生借来的,我也不是洪门中人,万一到时候不懂规矩……”路程遥有些担心的说道。
“其实吧,邢先生既然给了你,就代表你已经得到洪门的认可了,洪门是看贴不认人的。”吴有年忽然插话说道。
“吴大哥,你知道洪门?那……你是洪门中人吗?”路程遥诧异的问道。
“说来惭愧,我们七人正是洪门中人,我们是福建洪顺堂的。”
“那吴大哥届时陪我去一下?”路程遥急切的问道。
“全听班长吩咐吧。”吴有年笑着打趣道。
路程遥是打算等做完手术,养好伤后再去安排下一步打算的。
晚上范大夫照例来查房了,路程遥问他片子的情况,范大夫说片子需要明天才能看到,让他耐心等待,然后帮他上了止痒的药,就离去了。
中午的两个订饭的小孩又来了,开始推销他们的晚饭,路程遥要了份荤豆花,就着免费的榨菜丝,吃的津津有味的。
隔壁的白先生可能是伤口发炎了,到了晚上实在忍不住了,就开始哼叫了起来,大夫来了拆开帮他重新换了药,又开了几瓶水,开始打药水了。
他对打药水有着很深的恐惧,要不是实在受不了,估计晚上他还会忍着不出声吧,路程遥心里想着,看着白先生难受的样子,也开始担心起自己手术后的情况来。
路程遥听着病房里的嘈杂声和隔壁白先生努力忍着但又逼不得已发出的哼叫声,昏昏沉沉的终于睡了过去,躲进了自己的梦乡。
他是被尿憋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只有窗户外面的一盏电灯着着,被一群飞虫围着,仿佛罩着一个巨大的虫子做的灯罩。
他本来是可以直接尿道夜壶里的,可惜他受不了那强烈的尿骚味,就起身披上衣服,出去小便了。
整个天地已经被黑暗笼罩了,只有几处电灯还吸引着飞虫,为他照明了方向。
如厕回来,他刚脱了外套躺下,隔壁白先生就开始说话了:“路先生,行行好,帮我叫一下护士小姐吧,我怕大声叫打扰别人休息。”
路程遥转头看向白先生,只见他脸色煞白煞白的,双眼充满了血丝,身体蜷缩着,好像是很冷的样子。
他连忙起身去到门口,门口有一张桌子,后面本来应该是坐着值班的护士的,可惜现在已经躺在桌子后面睡着了。
路程遥摇了摇护士,将她摇醒过来,低声说道:“七号病床的病人叫你,他好像状态不是很对,要不你去看看?”
护士小姐揉了揉眼镜,看了路程遥一眼,就起身跟着他来到了白先生的病床前。
“白先生,护士小姐已经请来了,你是有什么不舒服吗?”路程遥问道。
“啊,护士小姐,我感觉很冷,脑袋涨得厉害,能不能给我打点热水,我的热水壶里的水是冷的。”白先生急切的说道。
“昨晚老李来换水的时候你咋不换,这大半夜的……”护士小姐小声抱怨着,不过还是取过了白先生的水杯,出去走廊去了,不一会就端着一杯冒着白烟的热水进来了。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护士又问道。
“能不能再给我来床被子,我感觉冷的很。”
“稍等,我先给你量个体温吧。”说着就见她又走了出去,很快就带着体温计过来了。
白先生含着体温计,朝路程遥点头致以谢意。
看着白先生有护士的照看,而他又终于瞌睡的不行了,就和白先生说了声:“有事叫我。”就倒头睡下了,很快就睡着了。
早晨是在护士的呼叫声中醒来的,迷迷糊糊的醒来后,护士就递过来一支温度计,让他量体温。
接过来含着,又转头看了看白先生,他已经打完水了,看他睡得很安逸的样子,路程遥的担忧减轻了一些。
照例是每天早上的查房,可今天好像有一些不一样,一大群医生跟着一个头发花白、带着一副眼镜的老先生一起,过来查看白先生的情况。
白先生仍然在随着,也没有人叫醒他,两个年轻大夫轻轻的解开他包扎的腿后,老大夫蹲下看着伤口的情况,又摸了摸已经结痂的伤口,就又让包扎了起来。
接着老大夫又上前,轻轻的撑开白先生的双眼,看了看他眼里的情况,摸了摸他的额头,就若有所思的走了出去,一群年轻大夫也跟着出了去,没有再管其他的病患情况。
他们走后不一会,范大夫也来了,开始给路程遥做例行检查。
“范大夫,白先生是怎么了?咋刚才来了一群人……”
“哦,刚才的是曹专家,他听说了白先生的情况,要过来看看,没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
“那我的手术今天能做吗?”
“你的手术是冯主任来做,应该排今天下午了,你中午饭吃清淡些,有利于伤口恢复。”
看完路程遥后,范大夫就走到白先生的床头,将他的床头卡拆了下来,换了一张红色的床头卡上去,然后就出去了。
路程遥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下,只见上面除了白先生的个人信息外,多了一行字,上面写着“隔离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