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门内,见佣人正在收拾餐厅,训练有素地各自忙碌,却未曾发出一丝声音。而楼下的客厅里,则流露出舒缓的音乐。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看到一身家居服饰的楼母倚坐在西式复古的沙发内,涂了丹蔻的春葱玉指托住高脚步,轻晃着杯中的酒水,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
楼母出身名门,一直懂得极致享受,这样的习惯维持了多年。楼少东也不想打扰她,便直接朝着楼梯走去。
“少东。”楼母听到动静抬眸看到他,则喊着赶紧将杯子搁在茶几上。
楼少东闻言停了脚步,转过头来问:“妈,有事?”
他唇角的笑意未变,但是眸色幽深。
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个性虽然张扬霸道,却不失爽朗阳光。不知何时起,与她这个母亲也有了距离感。再想到自己今天打乔佳宁的事,她心里便更加没底。
尽管心里思绪翻转,她面上依然平静如常,优雅如斯,出声提醒,说:“你爸在书房等你呢。”
“嗯。”楼少东点头,便直接往楼上去了。
楼母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微扬的唇里明显含着话,却没有吐出来。
目送楼少东上了二楼,她只好转身坐回沙发里。
楼少东则在书房停下,伸手在门板上轻敲了两下,也不等回应,便已经开门进去。
楼父从书中抬起头时,正看到他走过来,坐到自己的面前。
“爸,找我有事?”他问,身子坐卧进书桌对面的椅子上。
楼父没有回答,他只是用目光盯着楼少东。四目相望,一个睿智、犀利,老练,一个深沉,冷静,讳莫如深,气氛仿佛陷入凝滞,又仿佛是在较衡。
半晌,楼父才收回目光,问:“T城的事你临时换了周经理,留下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楼少东唇角扯了扯,也不想与父亲绕弯子,回答说:“明天宫越嵩的案子开庭。”他想这点,父亲比自己更清楚。
而楼父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线条一下子冷下来,他看着楼少东说:“我说过,这件事你不准再插手。”
楼少东无惧地回视着他,说:“我也说过,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他脸上的线条那样坚毅,表情坚持。并不若往常与他的每一次抵抗。这种表情,仿佛只有那年他坚持冰球运动时才出现过。
儿子是如何热爱冰球运动,儿子又是放弃冰球运动的,楼父心里其实都很清楚,所以心里对他,一直存有一分愧疚。
他轻喘了口气,口吻也难得地软下来,并未像平时那样严厉。
他说:“少东,莫珞的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这话里多少有些无力感。
当年的事,不止是对儿子的伤害,对他们做父母的而言。他发生那样的事,对他们的冲击力也不少。难道他就不能放下吗?
J市说小不小,说大也算太大,所谓的上流社会来来回回也就这些人,许多利益都是牵扯不清的。就连莫家都不得不接受现实,不想与宫家产生过大的摩擦。
因为那样对他们绝对没有好处,最后只能落个两败俱伤而已。
难道这点儿子不明白?
楼少东也是第一次这样看着父亲,他明白楼父的意思,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也懂。但是人活在这个世间,身上总有逆鳞。何况楼少东打小就没受过什么委屈,莫珞的事算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遇到最大的一个挫折,他总要给死去的她,给自己埋葬了的梦想一个交待。
所以楼少东说:“爸,这件事在我心里永远都过不去。”所以别再想用过去的方法对付他,他已经长大了,他有能力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一定要做。
“少东……”楼父想开口再劝。
“爸,这件事已经不能回头,你就别再说了。”楼少东突然站起来。并不给楼父开口的机会,又补了一句,说:“我先回房了。”便离开了书房。
其实那些理由,那些利益关系,在当年莫珞的事后,都已经被父母说了无数遍。
他都懂,只是心里依然过不去那道坎。何况他进入楼氏这几年,心里还是有些底的。
楼父看着他离开,一直盯着被关上的门。这若搁在往常,父子非是要吵起来的。
如今,不吵也罢。
他会帮楼少东回头。
而出了书房的楼少东,本来想回房间静静,这会儿因为提到莫珞这个名字,心绪莫名乱得更加厉害。也没有上三楼主卧,便直接往楼下走。
楼母还坐在楼下,他与她对望了一眼,便往门外走去。
“少东,你去哪?”楼母见他一副要出去的样子,着急地问。
“回公寓。”楼少东回答,然后吩咐管家将车库跑车的钥匙取出来。
管家应了一声便去了。
楼母本来听他回公寓,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又听到他要开别的车走,不由问:“你的车呢?”
楼少东仿佛这时才想起楼母做的事来,回头看了母亲一眼,回答:“在乔佳宁那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楼母做贼心虚,竟觉得儿子的表情有些怪怪的,一时没有开口。
这时外面的车灯扫过来,是司机将跑车开到了别墅前,他抬步便往外走去。
“等等。”楼母只觉得眼前影子一晃,她恍然回神,一下子便扯住楼少东的袖子。
“妈,你还有事?”楼少东回眸看着她,这才注意到她有些心神不宁。
“赶走那个女孩的事,妈不该瞒着你。可是少东,妈都是为你好。听话,今晚就住在家里,哪里都不去好不好?”她终究是母亲,见不得儿子有一丝丝危险。
而楼少东看着母亲,似乎从她这句话里闻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乔佳宁怎么了?”如果单单只是赶走乔佳宁,母亲不该是这种表情。
他现在出去,母亲到底在紧张什么?
楼母看着他,欲言又止,说:“没什么,你安心在家,今晚哪也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