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青城下了一场大雪。大雪从子夜一直下到傍晚,飞飞扬扬如柳絮一般。
早上,赵昀泽临走时嘱咐梅素,外面下雪,白天别上街买菜了。梅素就没去买菜。下午快4点时梅素剁了点白菜,放了些虾皮,鸡蛋,开始捏素馅饺子。捏完饺子,坐到窗前等赵昀泽回来。
窗外的雪还没停,放眼望去,鳞次节比的屋宇一片银白又一片银白。梅素一直坐到那层层叠叠的银白间有灯火闪烁,才起身去厨房煮饺子。饺子煮熟了,赵昀泽还没回来。梅素只好把饺子一只只捡到汤盆里盖好,走出厨房。
“下雪,路不好走,或是遇到什么要紧事了?”梅素出了厨房,走到壁炉前把壁炉点着,拧亮落地灯,坐在沙发上想:“天冷,昀泽哥路上一定冻得够呛,一会儿就在这里吃饭,把饺子摆在矮几上。”
梅素没有想到,此刻,赵昀泽正坐在德顺楼的一间包房了胡吃海聊。
快下班时,梁公子闯进赵昀泽办公室,“昀泽兄,走!”他拉赵昀泽胳膊就往外拽,
“德顺楼!”
“唉,唉,”赵昀泽甩掉梁公子的手说,“我得回家,我……”
“没你这样的,”梁公子不等赵昀泽说完,随手从大衣架上扽下大衣扔给他,“一个朋友刚从南方过来,要一块聊聊。他知道很多新消息,对时局也有独到的见解,现在时局不稳,南方可能有大的动作。听听,对你办报有好处。”
赵昀泽很关注南北局势,听梁公子这么一说便跟他去了。
果然如梁公子所说,那个朋友知道的很多,对局势分析得也很透彻。一场大的变革又要开始,几个人热血沸腾,喝酒,聊天,忘了时间。
十点多钟赵昀泽才回到丁香街3号,他轻手轻脚地开了门。
一股暖气扑面而来,赵昀泽望向客厅。客厅尽头的落地灯亮着,壁炉里炭火通红,旁边的沙发上隐约露出梅素的身影。
“梅素可能睡了。”赵昀泽悄悄地走到壁炉前,梅素睡着了,她的头侧靠在沙发上,两只修长白皙的手随意地放在微微隆起的腹部,灯影里的她是那么柔美。赵昀泽蹲了下来,他第一次仔细地端详梅素。梅素的脸如牛乳一般细滑,额头饱满,小脸细眉,睫毛很长,鼻梁高且柔缓,红唇湿润微微喘息。赵昀泽止不住吻了上去。
“啊!”梅素突然惊醒,两手乱挥。
“是我。”赵昀泽抓住梅素的手。
“昀泽哥,你,”梅素哭了出来,她本想说,”你怎么刚回来,我想死你了。”但看到赵昀泽炽热的眼神,赶紧往外抽手。
“梅素,”赵昀泽又去抓梅素的另一只手,身子往前一倾,扑通跪到地上。他抓紧梅素的手说,“梅素,我爱你!”
“可,我,”梅素哭着说,“可我现在这个样子。”
“我爱你!就爱你现在这个样子。来,”赵昀泽站起身把梅素抱了起来,抱着梅素坐到沙发上。他摸着梅素如墨缎般的青丝,说,“我爱你,包括你的一切。”他把另一只手放在梅素的腹部,“也包括他。我会陪你把他生下来,爱他,把他培养大。至于他的秘密,我很想知道,但你不说,我会一辈子不问。”
梅素的心化了,娇声道:“我现在不想说。”她泪眼迷离地看着赵昀泽,“给我点时间,我以后会告诉你。”
赵昀泽吻住梅素,喃喃地说:“好了,只要你让我爱你,怎么都成。”随即拥紧梅素。
第二天上午乱起了北风,随风而来的还有这期报纸大受欢迎的喜讯。
“真是幸运时,一切都顺!”赵昀泽想着把大家招呼到办公室。他讲了几句话便从抽屉里取出红包发给大家。
红包是他事先准备好的。过年了,不管报馆经营好坏,都要发红包。何况这期报纸办得这么好。
众人拿到红包纷纷感谢。赵昀泽看看表说:“什么都别说了,大家收拾,收拾,我们中午到德顺楼,涮羊肉。”
众人欢喜,小岳嬉笑道:“主编,你这么高兴,有什么喜事吧?”赵昀泽眉毛微扬,看着小岳说,“喜事,明年咱们报馆都是喜事!”说完哈哈大笑,看向众人。众人也笑,说笑着散去。
赵昀泽一行人从德顺楼回到报馆已近申时,他和大家把报馆清扫了一遍,便放了年假。众人离去,赵昀泽也穿上大衣走出报馆。
外面很冷,北风呼啸着卷起四处的残雪,弥漫了街巷。赵昀泽却没感到一丝寒冷。
梅素见赵昀泽这么早回来,很是惊奇,刚要问就被赵昀泽抱住。她挣脱开赵昀泽问:“你怎么这时回来了?”
赵昀泽没回话,摸出个红包递给梅素,“嗯。”
“你这是干嘛?”梅素不接,“无缘无故的,我干嘛要你的红包。”
“拿着!”赵昀泽拽过梅素的手,把红包塞给她说,“报馆的人都有。我们这期的报纸大受欢迎,我给了他们一人一个。”
“真是件喜事,”梅素笑了起来,“这我得收。”
赵昀泽脱了大衣挂到大衣架上,又去抱梅素,梅素推着他说:“别闹了,我去做饭。”赵昀泽抱紧梅素,“我们今天出去吃饭。”
“出去吃饭?”梅素扬起小脸,娇媚地看着赵昀泽。
“就在附近,还去那个面馆。”赵昀泽低下头,吻着梅素的额头,“我今天高兴,想再去看看我们第一次吃饭的那个面馆。”
梅素的眼泪流了下来,“好,我们去。”
又是一个温馨而迷人的夜晚,壁炉里的炭火在如水般的光影中跳跃,赵昀泽把梅素抱在怀里,轻轻地摇着,他的脸蹭着梅素的脸,声音低缓而温柔。
“我明天带你去看箭楼,你不说总想登上去看看吗?咱们上午去,上面风大,你穿暖和点。然后去红房子吃西餐,吃完饭,你要是不累,我们就去泰华看电影。看完电影,到瑞祥盛吃包子。”
“电影和包子留着后天吧,我不想一天都过完。”梅素说。
“好,”赵昀泽吻了梅素一下,“那,明天吃完西餐就回来睡觉,一觉睡到吃晚饭。”
“晚饭谁做?”梅素像个得寸进尺的孩子,撒娇道。
“当然我做。”赵昀泽拍了梅素一下,“这几天的饭我包了,你看我给你露两手。后天,我陪你去逛街,银雀胡同、金顶斜街、异宝斋、新百商场。中午在福祥居吃饭,下午看电影,吃包子。”
“你就喜欢吃包子。”梅素笑着嘟囔道。
“你不喜欢吗?”赵昀泽摇着梅素说,“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就去吃涮锅。”
“喜欢。”梅素被赵昀泽摇着,有了睡意,声音变得含糊。
“就是吗,大后天,”赵昀泽看着炉火继续念叨,“大后天,我们去鼓楼西街购年货,城隍庙吃小吃。鞭炮、干果、鱼、肉、鸡、虾,我们都买一点。年三十我要大显身手。唉,你知道吗?”赵昀泽发现梅素不在应声,低头一看,梅素竟然睡着了,嘴角微翘。“你也不听我说完,我什么菜都会两手。鲁菜、”他抱起梅素往卧室走,边走边说,“川菜、西餐、日本菜……”
此刻,在梧桐胡同6号的那座两层法式小楼里,白璐正躺在床上,晶亮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品味着独属于她自己的那份孤寂和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