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斯泄露,溺水,窒息,烧死,流血而死……在五天里,我把这些死法经历了一遍,无聊得很。
我在重复的死亡里胡思乱想,比如写信给别人会收到回信吗?比如如果有一对情侣之中的一个放屁,然后把另外一个按在被子里,那不是天天都很“幸福”?甚至想到,我去申请死亡方式和死亡次数最多的吉尼斯世界纪录会有人相信吗?
好在,这种无聊的日子截止在第二次溺水的时候。快死的我忽然想起正在追的小说下部好像早就出来了,隔壁邻居就有。
于是在次日早晨醒来,我趿拉着拖鞋慢慢晃去邻居门口,她笑眯眯地递给我一杯豆浆,然后照例为我祈祷。
我拿到那本书立刻小跑着回到出租屋的床上,兴趣盎然地翻开书,只看了几页就忍不住丢到一边。书里的内容除了说不上来的励志,就是无脑的鼓吹“前进不断前进”,然而我要是吃这一套,早在父母抛弃两岁的我时就去自力更生了。
除了冷笑以外,还有愤怒,这一点其实很多喜欢看书的人都可以理解,看到自己喜欢的小说被魔改成这样的“传销书”时,我相信没有几个书粉不会暴走。
经此情绪起伏,我不再等死,而是规规矩矩地做完七件事,回到出租屋和现实世界里相熟的人打电话。
她接到我的电话,仿佛很惊讶似的:
“你回来了?”
我说:
“我一直在。”
她先是沉默,随后轻声道:
“你已经失踪很久了。”
失踪?这个世界又在搞什么?
“我在一个奇怪的世界里,出不去了。”
那就将计就计吧。
对面传来一秒的噪音,像是说了什么被屏蔽似的: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来找我吧。”
“你在哪里?”
我在……我环顾四周,有些迷茫,这个时候一个地名映入眼帘,那是一家店名下面的外卖地址,双江七十七号。
我不太相信,又没有办法,只好这样告诉她。她听到地名吓了一跳,许久才说:
“那是墓地,周围根本没有人住,也没有出租屋,我的爸爸妈妈都葬在那里,你刚刚说的那家江氏小馆……是我父母生前留下的遗产。”
这些发现多么惊悚,然而我早已不在意。
“你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吗?”
我问。出于好奇之下,我从窗户往下看,虽然没见过她的父母,但是看到店主夫妻时,看到年老版的朋友时,几乎是一瞬间,我立刻下了结论。
那边的人又沉默一会儿,似乎极为伤心:
“我不想用我的父母和你开玩笑。”
“我同样不想,所以我是认真的,你应该知道我的失踪很奇怪。”
那边一阵窸窸窣窣,随后她哭了起来:
“我很想他们,希望他们可以过得幸福,我以前从来不说爱这是太大的遗憾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为了不让自己忘记,我将这些话一一记在小丑黑上,这是我刚刚为我的笔记本起的名字。
她一度因为难过而说不出话,在这些沉默里,我忽然想起她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是现实世界里的那个人,而我居然这么上心!
想到这一点以后,她又说话了,我犹豫一会儿,还是记了下来,也许现实世界里的人也有这些遗憾。
大概过了十分钟,她终于停下来,然后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因为我听到了她声音里努力克制的颤抖:
“你在那里过得好吗?如果可以,请他们代我照顾一下你吧,我一定会想法子救你出去的的。”
我对她说的话一笑了之,我不会愿意也不会蠢到相信这个世界的人对我说的话。她长长叹口气,和我聊起我的那位男朋友,她很抱歉地说:
“你走了很久,我和他也找了你很久,后来……我们就订了婚。”
尽管我一再对自己说这是这个世界编造出来的,然而双腿出卖了我,我尽量保持笑容,用右手撑着桌子坐下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已经失踪了很久,你们一定当我死了,同一个死人还有什么恋爱好谈的?”
“对不起,”
又是一秒的噪音,
“我们在知道你失踪后很痛苦,你知道两堆篝火在寒夜里只有互相靠近才能不那么快熄灭。”
“我认为靠在一起除了火大以外会熄得更快。”
她又沉默下来,实在无话可说,只好重复向我道歉。我忍不住自己的尖酸刻薄,继续讽刺她,反正她也相当于这个世界的代表了:
“你不用说道歉,法律上有夫妻分居数年默认离婚,更何况我和他也没结婚。所以他现在是前任了,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应该一直住在我脑海里的殡仪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