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森岩和覃冕池都在议事室里,但是表情严肃。
而那位女子,已被松开绑缚,安顿在一张椅上,看来受到了些许的优待。
毕锡明白,这是希望她受到感化。不过,从罗森岩和覃冕池的表情看,她还远没有感化到愿意吐露真情的地步。
罗森岩见毕锡进来,还以为他有了收获。但看到毕锡的表情,立刻明白了,于是只对他淡淡地点了点头。
毕锡在旁边一张椅子坐下。一个缙云堂弟子给他上了一杯茶。毕锡真是渴坏了,顾不得茶水还烫,端起来微微吹拂茶面冒出的热气,小小地喝了一口。
罗森岩扬了扬搜来的那张小孩肖像画,对女子说:“我已经点齐二十名一等一本事的魁门好手,并且马上要去禀告我们大龙头。这二十名好手是否需要赶往冒国,全在于你。”
年轻女子好似没有听见,低头不答。
罗森岩又说:“不论你把他藏在那里,我们魁门都有能力找到他。那个时候,你说或者不说,都没有关系了。”
罗森岩扬起肖像画的时候,毕锡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手势晃了晃。突然,他明白到自己觉得奇怪的事情是什么了。
他立刻站起来,走到罗森岩的身边,示意他把手中的肖像画递给自己。
罗森岩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把画递给了他。
毕锡已经非常仔细地看过这张肖像画,现在仔细又看。没错,他已经知道,是什么地方令自己觉得吃惊了。
是肖像上孩子的眼睛。没错,外边躺着的那个病婴,和这张肖像画上的孩子,都长着一双非常相似的眼睛。只不过肖像里的孩子,比病婴的年纪更大,脸型更加开阔。但他们的眼睛,却是几乎一样的又大又圆,黑瞳白睛,十分夺人。
他转过身来,望着那女子,说:“其实,我们不去冒国,也可以马上杀你一个儿子。”
年轻女子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毕锡回头看了看罗森岩和覃冕池,发现他们两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些惊讶,但没有十分表露。
毕锡对她说:“但你如果还不开口,那可就难说了。”
年轻女子低声说:“我真没什么好说的。”
毕锡扬了扬手中的小画,“你就不想告诉我,为什么你出来杀人,还带着这个孩子的弟弟呢?”
女子突然抬起头来,尖声说:“我没有!”
毕锡走近两步说:“你不必和我争。天下没有你这样狠心的妈妈。为了自己杀人的计谋成功,竟然用自己的亲儿子做诱饵!”
女子的眼泪猛然从眼眶中蹦出来,贴着脸颊留下,串成了两行源源不绝的珠链。
毕锡静静听着她的眼珠滴落在衣衫上的声音,心里既有些庆幸,又有些难过。
他想了一会,说:“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们可以先救你这个快要病死的儿子。”
女子慢慢抬起头,说:“你……你的话,算数吗?”
毕锡看了看罗森岩,又看了看覃冕池,他们两人都露出释然的表情。
罗森岩接了话,“你放心,我们魁门言重于山,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女子迟疑着看了看罗森岩,又望着毕锡,大声哭泣起来。
毕锡明白,自己确实找到了她的软肋,并且也确实给了她一丝希望的微光,让她从万分绝望、极度疲累、十分揪心的处境中,找到了一丝支撑。这对她或许是一件好事吧。再撑下去,只怕那个病孩子还未死,她可就要死了。
毕锡召了一位缙云堂弟子进来,对罗森岩说:“罗堂主,烦你下令,把那病孩子送到鬼门台救治。孩子的情况有些紧急,耽搁了不好。”
又对覃冕池说:“覃侍奉,是不是烦你去跟大龙头禀报一声,那个病孩子是这位女子的儿子,我们答应救她儿子的命,请示大龙头是否同意。”
罗森岩和覃冕池其实都还有些不明白,毕锡为何就判断出那个病婴是这位女刺客的儿子。此事实在无法理解,哪有抱着自己孩子来杀人的?冒国血鹰假如需要孩子作掩护,随便就能抢一个来,怎么用得着自己的亲孩子呢?
但是此刻这些疑问都不必说。罗森岩立即依照毕锡的建议下了命令,覃冕池也快步出去,准备策马亲自去向关大海禀报。
但覃冕池才走到门口,就发现自己不必奔忙了,因为看见关大海、徐天德、贾鸿图、欧阳挺等人正在下马,值守的缙云堂弟子纷纷上前迎候。
覃冕池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罗森岩和毕锡也已得报,大步迎出来给关大海见礼。
关大海正是从鬼门台赶来,才一照面,就听到了这么个好消息,他哈哈一笑,说:“好,处理得好,毕锡,你立了大功啊。”
毕锡赶紧谦谢了几句,回答关大海:“她也是才答应我们,还没来得及细问,不确定能否得到有用的线索。”
关大海说:“能逼得她答应跟你说,这就了不起。你倒跟我说说,怎么就发现这病孩子是她的儿子呢?”
毕锡答道:“其实是拜托大龙头的指示,让我们在这病孩子身上找线索,才发现了一张肖像画。”说着,将手里拿着的小画递给关大海。
关大海接过小画像,仔细看了看,说:“这画功可真不赖,栩栩如生,像个活人似的。你们瞧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就跟真人一样。”随手将画递给徐天德等人传看。“几时我们也找一个这样的画师来,给我们每人画一张,挂到墙上,那不是美滋滋嘛。”
众人都笑了。
毕锡接着说:“她这么贴心地藏着画,画上又是个孩子,可想而知和她的关系不一般。”
关大海一边听着,一边往里走。罗森岩赶紧在前边引路,带着关大海往议事室的方向去。
毕锡跟在关大海的身后,继续解释:“所以我猜应该是她儿子。”
关大海点点头,“那这个病孩子,你怎么又想到是她儿子呢?”
毕锡说:“其实我一开始,压根没想到这个病孩子跟女刺客有什么关系。我一门心思只想借助这张肖像画,找那老头问出点什么来。毕竟这女刺客藏着肖像画,那老头是不知道的。他必定非常恼怒发火,脑袋一乱,很可能说出点什么来。”
关大海哈哈一笑,“结果他脑袋没有乱,什么也没说,对吗?”
毕锡摇头道:“这个老头,一定是冒国血鹰里边比较有本事的。他心里肯定是烦乱的,恨死这个女刺客了,但是确实老练,很快就镇定了,没露一点口风。”
说着话,已到了议事室的门口。值守的魁门弟子见到大龙头到达,伸手准备拉开门。关大海摆手止住他,说:“我们先不进去。毕锡你跟我说完了再进去问这个女杀手。”
毕锡点头答是,说:“也是凑巧了,这病孩子恰好睁开眼睛,让我发现了,跟肖像画里的孩子一比,他们两个的眼睛,实在是太像了。”
关大海问:“那病孩子呢?抱来我看看,到底像不像。”
一个缙云堂弟子很快就把孩子抱了过来。但是这回孩子可就没有睁开眼睛,一边昏睡,一边偶尔哼几声,脸上的青紫之色愈发浓厚了。
罗森岩答道:“刚才毕法师答应,只要这女刺客肯说出她知道的东西,咱们魁门鬼门台可施以援手,帮着治一治这孩子。”
关大海没看到孩子睁开眼睛的样子,有点儿扫兴,点了点头,哈哈一笑说:“行,没问题,赶紧送去吧。”缙云堂弟子便抱着孩子匆匆走了。
毕锡说:“肖像上画着的孩子,比这病孩子大,该是这病孩子的哥哥。”
关大海点点头,道:“毕锡,你赶紧去问,看她能告诉我们一点什么,我在这边等着。”对罗森岩说:“找个地方,让徐堂主和我们几个休息一会。一晚上没睡,实在困死了。有了新消息,随时叫起我。”
罗森岩赶紧亲自张罗,给关大海等人安排休息的地方,毕锡进了议事室。
但是,还未等关大海躺下,铁生和真腊带着从林澹身上采来的一皮袋鲜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