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修为,争是肯定争不过的,而回去求援又是道阻且长,先不说这一来一回需要多少时间,要是大费周章的回去带人过来,结果人家早已将谢马带走,那无异于竹篮打水。
为了搞清楚眼前这位名义上的缙城书匠先生的意图,边茂实又大着胆子继续问道:“那前辈此番现身,有何指教?”
实际上,他还是不太信,一位修道有成的人,能够对传说中的汲灵体不动一点任何方面的心思。
谷好思瞥了他一眼,不屑道:“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这些人,观人只观所谓的根骨天赋,半点不看其身上的言行品性,只要未来大道成就高,便一股脑的把什么东西都往他身上塞,一边看似精心的百般培养,一边又要将与其年龄不符的重担甩给他,全然不管他乐不乐意,最后把一个个你们口中的所谓的天才打造成供人驱使的工具,在我眼里,孩童便是孩童,当了我的学生那便只是学生,若不是你出口威胁,你认为我会有见你的兴趣?”
被戳穿心思的边茂实脸色尴尬,随即苦笑道:“前辈,我只是兜揽宫内一名没有任何权利小小的招揽士,整个兜揽宫有数千名像我这样大道无期为了靠棵大树好乘凉而放弃诸多自在的人,若是此次没有寻到足够好的苗子,我这一辈子可能便没了回宫的机会,前辈所说的工具,应该更符合我们这种人。”
谷好思点头道:“那倒也是。”
随后,他转过身,负手而立,将目光投向窗外。
“虽然我并不喜欢我的任何一位学生踏上这条路,但也不会干涉他们的决定,可如果让我得知他们最后的选择是因为受到了胁迫,那或许连你自己也出不去这缙城了,懂我的意思吗?”
边茂实连忙点头,“前辈请放心。”
说完,他又抹了把脸,脸上那些已经凝固了的血渍让他很不舒服,这次他用上了灵力,轻轻一抹,脸庞便恢复了光洁。
不过总而言之,他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对于他而言,只要有一个能带走谢马的机会,那便有无限可能,要知道,任何一个招揽士说服人的本事都是绝顶的。
外面各大宗门一直有个流传甚广的说法:千万不能让这些招揽士与自己门下弟子有单独接触的机会,纵然是片刻也绝对不行。
许多小门派就是因为对这条不知从何流传出来的劝诫不以为意,导致流失了许多未来本可以成为宗门中流砥柱的天才,结果百年沉寂,无法翻身。
简单的一问一答后,接下来,气氛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边茂实率先忍受不住这种不自在的感觉,又不可能开口赶人,还不如趁此机会将心中的诸多疑惑问出来,便开口问道:
“前辈,我这一路南下,也在余国的不少大小城池停留过,虽然城中百姓也大多不识修行之道,但哪怕是田中农夫,也都对修炼之途有着一知半解,为何缙城明明在余国中算不得有多少偏僻,可却好似对世上存在修士这件事毫不知情?”
刚到缙城时,他原本是想以修士身份自居,以收徒之名便可正大光明的寻找天赋绝佳的弟子。
在这些小国小城中,修士的身份还是能受到许多尊敬的,可没想到的是,缙城百姓压根不吃这一套。
那些路人们见着他,纷纷将他围住,看着穿着一身麻衣且无心梳理发须显得有些落魄的他窃窃私语,嘴里轻声说着什么“现在行骗手段可真是一个不如一个了”,“一大把年纪还出来做这种事真不容易啊”诸如这些话之类的,甚至还有几个人过分的往他面前放了几个铜板。
反倒是后来精心打扮了一番,换上一件白袍,简单的梳理了一下,往白幡上写了几个字,自称所谓的神仙,随便在街边找了个地方一坐,虽然还是没有真正吸引过来多少人,但至少也围了一大群稚童,街边百姓也少去了很多闲言碎语。
这为边茂实在街上辨识过往行人的灵根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可在这种小地方,明晃晃能够接触到的修士,居然比不过相对于小城百姓而言虚无缥缈的神仙来的更有吸引力,这是边茂实身为招揽士,游历一众小国小城时从来没遇到过的事情。
谷好思仍旧看着窗外,视线不知道放在何处。
“在我未来缙城时,当地百姓们都还守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各个只求能混个温饱就已满足,哪有心思操劳什么修士神仙?哪怕偶尔有外地人路过,带来的那些对于百姓们而言光怪陆离的故事,也在缙城百姓们的口中慢慢成了真正的故事。等我到了之后,缙城逐渐繁华起来,倒也偶尔混进一些修士,但在我与缙城城主商议后,稍加引导之下,他们便成了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
也会有些搬离缙城的百姓们回来探亲时提起在外面见到怪诞鬼奇之事,但大多也被人当作回乡之后的胡诌乱傍,到了现在,也早已无人探究其中真假。”
顶着有可能冒犯到眼前此人的风险,边茂实还是难忍心中好奇,又追问道:“可前辈为何要这样做?”
在外面,妄自揣测高人行径,会被视作挑衅之举,很可能因此遭受无妄之灾。
但眼前这名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行事风格难以捉摸的书匠先生,却给边茂实奇怪的感觉,就是这种说不清的奇怪感觉,却让他这个行事颇为谨慎的人问出这种明知冒犯的问题。
谷好思仍然看着窗外,许久未作答。
边茂实忍不住凑了过去,也往窗外看去。
这扇窗正对这这条“七里巷”的巷口。
往窗外望去,巷口处开着的一间零食铺在二人眼中一览无余。
现在恰逢缙城百姓们吃晚饭的时间,零食铺的店门口正围着三五个妇人,各自拿着碗筷,聚作一团,兴奋的谈天说地。
人有这么多,自然不可能所有人一齐开口。
其中抢到率先开口的一位妇人,一脸兴高采烈,夸夸其谈,慢上一拍的一众妇人虽然可能对她说的事情并没什么兴趣,但脸上也没表露出什么沮丧之情,一边期待着对方赶紧炫耀完那些耳朵早已听出茧子的陈芝麻烂谷子事,一边趁着对方说的力竭换气时赶紧埋头扒两口饭,等到对方实在说无可说,剩下的妇人们便赶紧插上话去,竟让这顿简简单单的晚饭氛围变得有些明争暗斗起来。
但在这三五妇人当中,气势最盛的还要当属那名身穿花衣的妇人。
这位妇人是所有妇人当中最为显眼的,有一部分源自于她那一身“花枝招展”的妖艳打扮,但更大的那一部分是因为妇人那唾沫横飞时毫不收敛的倨傲姿态,以及轮到她讲话时其他妇人藏于眉眼间的那份细微的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