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浅紧紧握住地图,以防被大风吹走,几颗小石头随风打到了连浅拿着的地图上,发出敲击声。
他此时正站在寒清山山顶,地图上写着他们需要在这里等待一种古鸟,带他们飞过下方无法通过的湍急河流。
他看了看四周,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正等到时,曾有过一眼之缘的那个男生走到他身旁。
“你好,连浅。”他伸出手,连浅也礼貌的握了握他的手。
“你认识我?”连浅浅声道。
“余溪认识你。”说出余溪二字,男生的声音微微舒缓。
“那您是?”他问。
“我是白旭,请多指教。”
白旭?倒是个好名字。
他正想着,男生对他点点头:“我正在追求余溪。”见他惊讶地抬眼,白旭低声:“你只是她的故人。”
故人?
这分明是让他不要插手的意思。
只是。
他没说什么,只是看了面前的年轻人一眼:“那她喜欢你吗?”
青年神色僵了片刻,很快变得容光焕发:“她会喜欢我的。”匆匆笑了一下就离开,只留下身后空旷的平地。
入眼处,已经看到大鸟彩色的身影。
白旭愣了愣,这种鸟,像传说中的...凤凰?五彩斑斓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羽翼拍打空气的声音越来越清楚,娇小的头精致至极,喙也是金色的,有漂亮的虎斑纹遍布全身。
简直就是画里飞出来的鸟。
白旭找到余溪,看见她正拿着一个画板,对着他来的方向,像是在专注地画些什么。
他好奇地低头看着余溪的画:那是一副素描,画上的俊美青年正面对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她自己的人,旁边是这个青年的一副较小的画,他注意到青年黑色的头发微微凌乱,脸上的表情微微不耐烦,更衬得一张脸俊美极了。
“这...”他话音刚落,余溪啪的一下子把画本合上,面对着他,脸上不加修饰的天真透露出寒意,让他哆嗦了一下,努力正视着她冰冷的眼神。
“你知道我不喜欢在我没有同意的情况下看我在做什么。你没有资格。”余溪语气尖锐:“别忘了,你是我的下属,就算不是下属,也应该尊重别人,白旭。”
白旭一瞬间感到愤怒,这么重的话,是她第一次说。
他嗫嚅着回答:“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余溪眼神回暖,低声道:“还像个小孩子。”
“我不小了,可以做很多事了。”他微微笑起来。
余溪没听见似的扫了他一眼:“准备走了,鸟来了。”
白旭微叹了口气跟着她走到峡谷边,看见她站在连浅身后一米远,眼睛牢牢固定在连浅的后背,却一动不动,像是想要靠近,又像是不敢靠近。
连浅微微转了一下头,白旭看到了他的侧脸。
神似的神情,一样的模样。
白旭心里咯噔一声。
余溪画的,不会...是连浅吧?画得...还真好。
不远处,五彩斑斓的大鸟们拍打着巨大的翅膀,顺风朝这里徐徐飞来,人们纷纷站到山顶边缘。
地图上的方法是一只鸟最多带两个人。白旭充满希望地看着余溪,却看到余溪看着一个站在连浅身边的漂亮女生。
星沐今天穿着艳丽,余溪觉得一身白衣的她与身穿黑衣的青年站在一起从远处看很搭。她正目光如炬地看着连浅:“我可以和你一组吗?”
连浅刚想回答,无意中余光里看见余溪盯着星沐,片刻后飞快地挪开。
“你去说你想和她一组。”余溪突然转身对吃瓜的白旭说。
白旭刚想抗议,余溪眼神柔和下来,继续说:“拜托你了,白旭。”
白旭大张开的嘴合上,不甘心地点头道:“好吧。”谁让他这么喜欢余溪呢。
“你好,招人吗?我可以和你一组。”白旭脸黑黑的看着星沐,星沐惊讶地看了看他,片刻后又转身充满希望地看着连浅。
连浅一本正经地胡说道:“那你和他一组好了,我已经有预订的人了。”
“是谁?”星沐不舍地追问。
“我。”余溪一步站到连浅身边,鞋子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大胆地怒视星沐,却不敢看连浅的脸。四人相视无言。白旭望了望远方,咳了一声打破僵局:“看。”
第一只鸟已经降落在山顶边缘,第一批人已经跨上鸟的背,凌厉的翅膀拍打长空的声音划破长空。
星沐脸上露出沮丧,跟着白旭跟上人群。
二人远去,余溪装作不经意地侧着头道:“她是谁?你带的妹妹?”心里明明有火焰在灼烧,脸上却还要装作不在乎的模样嘲讽。
他们从前在一起时,她一直很介意隔壁班一个自称是连浅妹妹的女生,那个女生,和连浅的关系简直好过太多人。她同他提过,他却为那女生说话。她醋着,又无可奈何。
连浅表情淡漠,有点疑惑似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余溪弯了弯嘴角:“反正你现在不能和她一起了,看样子,别人也都找到伙伴了。”环顾四周,果然看到人们大都两两一组,剩下的人也在互相找伙伴。
连浅什么也没说,直径走到人群中,等待鸟的到来。
余溪望着他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又确认了自己脸上的表情是否不卑不亢,也来到他身边。
我已经成年了,不是那年的我了,我不必卑微,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了。
一只一只鸟带走了一批一批人,终于到他们了,余溪上前摸了摸鸟儿的头:“我先上,放心,我不会碰到你。”她自己说完自己的心痛了一痛。
连浅看了她一眼,她上前坐到鸟儿的前端,整理衣裙的时候感觉到连浅坐到了鸟儿的后面。如她所说,他们中间几乎还坐的下一个人。
大鸟起飞,余溪紧紧抱住鸟儿,随着鸟儿越飞越高,她开始感觉越来越不适。她不知道鸟会带他们飞得这样高。
可她恐高,晕船,此时同时体验到了这两种感受。救命。
鸟儿带他们几乎飞到云层时,她开始觉得表情管理已经失控,唯有紧紧抱住鸟儿,拼命忍住不适感。她的头疼得厉害,胸口也在发疼,努力让呼吸平稳,诚恳地祈祷快些到达。
路程终究是远,余溪的手指几乎无力抓住鸟儿,睫毛已经被冷汗打湿,乌黑的发丝被汗粘在了脸上。她吃力地用手托起自己的头,心里暗暗抱怨:早知道刚才不要逞能了,现在他不可能帮她。
他怎么会帮她呢?
痛苦把时间拉长了,余溪望着前方似乎遥遥无期的路正想抱紧些,突然袭来的一阵眩晕让她不得不松开了手。
她意识不大清醒,只觉得自己向后倒去,可并没有感到疼痛,一双手此时扶上她的肩,稳住了她,同时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了?”
余溪方才一直觉得脑子稀里糊涂的,直到现在,她才觉得有些清醒过来。
那双手的力度刚刚好,让她觉得安全温暖。英雄救美,不,危急时刻终于有想象中的英雄来救了她。
余溪想起一件事,很久以前的事。
初二那年,她代表学校去参加现场作文比赛。她是个内向的人,也没有同行的认识的人,去之前十分紧张,给他发信息。
他安慰道:“只是去学习,又不是去交朋友,别紧张。”
短短的一句话出乎意料地让她感到安心。她发挥得很好,拿了二等奖。
熬了一个下午,终于等到回学校的时候了,离学校越近,她的心就跳的更快。连浅说要等她回来。
大巴车开到学校门口,她第一个冲出去,飞快地爬楼梯,赶回教室。她至今还记得,自己气喘吁吁时冲进教室第一眼就看到连浅那份满心欢喜的甜蜜。
他真的在等她。
她渐渐平复呼吸。
他们在教室后门聊了很久,她意识到天已黑,便说要回家,他竟说送她回家,她刚开始拒绝,奈何他态度坚决,只好从他。
到了家门,她才想起父母今天不在家,只好自己出去吃饭顺带练琴,便回家拿了钢琴书和他一起走,骗他说琴行在他家附近。
一路上聊天聊的十分愉快,到了那边她让他快些回家,天黑的很。他却不愿意,坚持要送她去琴行。路上走着聊天时候,他牵了一下她的手,又飞快地放开了。
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兴致勃勃地说话,他就温柔地听着,她觉得那样很舒服。
到了琴行,她不舍得他,便和他站在一处无人的角落,明明是公共场合,也开着灯,那时却没有任何人。像是为他们单独安排的。
聊了一路的天,她此时突然觉得口干,便没了话语,她望了望他身后,突然觉得有点尴尬。
空气中是他的呼吸,那里很安静。
他突然俯身抱住了她,动作迅速坚定。
她愣愣地看着他背包里装的羽毛球拍,黑色的柄,还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紧紧贴在脖边。
她承认,当时自己已经傻了,只觉得被抱得十分紧,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仿佛自己是世间唯一的珍宝。
那个拥抱,温暖而甜蜜。
她是个慢热的,当时还是傻傻的,却把那一天深深记在了心中。直到多年后的今天,都还没有忘记。
冷风吹过余溪的脸,鸟儿快要降落到地上了,安全感归位。余溪擦擦脸,才发现似乎脸上似乎有些泪痕,一瞬间思神归位。
冷静,余溪。
“我没事。”她想站起来,却因脚软险些倒下,用手狠命撑住,地上的沙石在她手下碎裂:“没事。”
她抬头看着他熟悉的面容,觉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头还有些晕,但还能忍受,她却不想再忍,顺势轻轻抱住连浅。
感觉到他似乎有些犹豫,她带着哭腔道:“我头晕,就一会儿,就一会儿...求求你。”
求求你。求求你。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一下发展到这个地步,只是迷迷糊糊地觉得这个人在身边很好,比别人在身边都好。
比所有人都好。
抱住连浅的那一瞬间,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一股从心底的渴望升起,像是一股力量,想让她永远不想要松手。
连浅此时微微低头,他吐出的气息环绕在她的耳畔,他没有推开她。
余溪感觉到自己的泪花,又往他身上更紧地蹭了蹭,泪水从紧闭的双眼流下。
就当我是真的不舒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