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天告诉我,那个药,是会损伤脑补神经的。”她纤细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脑袋。
她身后是一眼望去无边际的森林,清脆的鸟鸣衬得她的声音刺耳。
她已经冷静下来,歪头一笑:“会很痛苦,记东西不清楚。没有办法,你准备好接受这样的她了吗?”
戾气从连浅身后一阵阵散发,身后的树木飞速衰败,一大片青绿色一瞬变成暗褐色,散发着一股死气。
是了,戾气是可以杀人的,何况草木。
星沐不由得闭上了嘴。
他一步上前就扼住她的喉咙,双眼血丝遍布:“没有办法?”
星沐双手护住自己,但开始咳嗽,徒劳地挣扎:“放开我!”
他的手越揪越紧:“没有办法?”
星沐面容扭曲,大喊道:“就是没有!我也是刚刚知道!我用药不多!”
“哦,不多。”他一只手仍然控制住她,另一只手徐徐伸入她的包拿出另一颗药,星沐脸色发白,看着他的眼睛拼命挣扎:“不要!不要!你疯了吗连浅,你要为了她这样!”
他几乎听不见她在喊什么,他知道自己戾气控制不住地爆发了,但他就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需要她付出代价。
他粗鲁地把药丸喂进她口中,强迫她吞下后才一把把她扔在一旁。
他站立着,只留给她高大挺拔散发着寒气的背影。双手紧握:“她死了,你就去陪她。”
星沐在他身后瘫在地上,满面泪痕,歇斯底里道:“我去陪她?凭什么我要去陪她?我不能死!我还这么年轻!”
戾气已经控制不住,他没有力气回应她。脚下土地开始龟裂,天空有乌云飘来,惊鸟之声划破天空。
他的戾气恐怕是为数不多地强烈且不可控。
只觉得浑身戾气要爆发...
“连浅!”
余溪从后面大步迈向他:“连浅!”
他一惊,随着她声音的靠近浑身失了力气,只觉得眼前有柔和的光闪动。
他倒下去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接住了他。
“你来...了。”连浅无力地笑。
“我...”她不晓得说什么,却被他漆黑的双眼吸引,她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似有星辰闪烁。
前方的白雾茫茫,他们竟已在心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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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你,余溪。”白雾里有淡淡的声音响起,余溪一身红衣矗立在奶白的雾中。
她感到十分惊讶,这是真实的声音,还是她的幻觉?
但她唯一明白的是,这一关靠的是心。
星沐和连浅已经不知所踪,也许每个人都需要独自面对内心罢。
想到这里,她勇敢地抬头,一副模糊的画面在她面前渐渐清晰。
画面里的她静静地卧在黑暗中,她在想连浅。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刚开学我为什么就喜欢他了?他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又是为什么?他现在为什么有不喜欢我了呢?
她静静的,睫毛却一直颤抖,她在哭。
新年那天,她一直在等他给她发信息,她是不能熬夜的,可那晚她等他等到12点,眼看着信息提示的火花将要消失,她终于选择了登录他的账号,给自己发了条信息,维护火花。
火花,她紧张的只是这个吗?
他终于上线,却没有理她。
余溪咬着嘴唇输入信息:“为什么”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她太痛了。
他给出唯一的回应是:“别逼我改密码。”
她痛得说不出话,再也没有勇气回他。
那个时候,离他们分手,已经不远。
薄雾散开些。
余溪握紧衣袖,原来我和连浅真的是认识并且...还有很大关系,可是他,伤了我。
像是要应证她的想法,接下来的画面便是他对她冷漠的表情,她的挣扎。
他对她冷漠得像是仇人,不是恋人;他对她毫不关心,眼看着她痛苦挽回;
再后来,她算是提出分手。
手指颤抖得极厉害,抖着抖着打字,鼓起勇气说她想说的话。她承认她不像以前那样在乎她,她有些想要带跑话题。
“你觉得我是想和你分手吗?”她思绪其实很混乱。
“差不多。”
“他们都劝我,可我还是认认真真的喜欢你。”
...
“是不是我的问题?”
“不是。”
“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你若是不想谈,就不谈。”
这就是他留给她最后的一句话。
那天之后,他们分手了。
那天之后,余溪一度陷入抑郁。
她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可就是抑制不住地伤心颓废,忍不住地反思痛苦。
“这是你。”那声音告诉她。
她看到了从初一她莫名其妙的暗恋上他,初二好像放下他的时候他却喜欢上她,他们在一起四个月。初三,最痛苦的初三,朋友背叛,升学的压力,他们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那一年,她都在“忍”字中度过。忍住看他的冲动,忍住喜欢他。
她也看到了星沐谋划的一切,还有连浅21岁时,在人怂恿下做出的决定,也就是害了她爷爷的决定。
原来他真的是年轻气盛,想要成就一番,也不想被看不起。原来他也有这种时候。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药效过了。
但她清楚地感觉到脑部正在发生什么让她恐惧的变化,她知道自己会像星沐说的那样。
她的心疼得发抖。
只要她选择出去,她会面临的是极端的痛苦,只要她选择出去,她面临的连浅会是她心里这样的吗?
在这里,她能看到自己的潜意识。
她看到想象中的连浅倒在她目光尽头的空地,她溯着想象奔去抱住他,他虚弱得需要她。
她想象中的连浅能接上她所有的话,喜欢她所喜欢的,带她去看电影,她不舒服的时候紧紧把她搂在怀里安慰:“没事的,我在这里。”
连浅俊美的脸离她很近,低沉的声音像是走进她心里:“余溪,我爱你。”
他像是走来,握住她的手,她想要挣开,却在看到他眼睛的那一瞬间溃不成军。多温柔啊,她无法抗拒。
都是想象,都是想象,不是真的。
连浅紧紧抱住她,唇轻轻点在她额头,呢喃细语:“余溪,你不要离开我。”
但我愿意相信。
我当然舍不得离开你。她情不自禁地抱紧他,感受久违的温暖。
她像一块冰,冷了别人,更冷了自己。
“那么,你愿意留下吗?”那声音更加轻柔地响起,让人无法抗拒似的。
“愿意”二字卡在她的喉咙。
她侧耳倾听,薄雾里一个金发的女人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嘴里不住地呢喃:“妈妈找到你了,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更远一些的地方是一个男人欣喜若狂的笑声:“都是我的!这些钱!这个位置!没有人能胜过我!”
“钱!”
“哥哥!”
“我才是总裁!”
“我选择留下。”
“我选择...离开。”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面临着心里最大的欲望,或是金钱,或是求而不得之物。
声音逼近她耳畔:“你真的想好了?”
她扭头看着心目中的连浅,猛一闭眼:“我坚持我的决定。”
“你会后悔的。”薄雾却渐渐散开,余溪摇摇晃晃地走出,一身红衣均是水雾。
回头看去,大半人倒下,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与最想要的东西,永远活在幻境里。
身后残余幻境竟落下残花来,一朵雪白的梨花落到她发顶,她受到召唤似的回头。
“余溪!”连浅向她奔来,脚步又急又快,像是下一秒她便会消失。表情像是隐忍的痛苦,又像是十分高兴。
她第一次看他似的,愣愣地站在那里瞧着他。
“余溪。”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叹息一声,把头埋在她肩膀。
“连浅...”她的秀眉微微皱起。
“你是不是记起来了?”连浅道。
“嗯,都想起来了。”她声音轻柔,眼底却有复杂情绪闪动。
“我就知道,余溪。不要再离开我了。”连浅的鼻音重重,宛如一把小勾子。
看到眼前想哭出来的连浅,再想起从前那个学生时代众人敬畏的学霸,那个对她忽冷忽热的少年。
她一时间觉得自己懂得了一切道理,平静此时真正地融入她的血液。
但那怕是不可能了。
我不知道还能陪你多久。
你真的需要我吗?没有我你会感觉失去了一部分吗?
良久,她听到自己轻声道:“连浅,我一直都很爱你...这次,你是不是真的爱上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