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干咳一声,点点头笑呵呵道:“小江,媛媛,那什么蓬蓬草,还是要找的!以后咱们自己种!”
刘老笑眯眯的,体现出了老饕的精神,很爽朗地挥手道:“管他的,只要够美味,冒死吃河豚,都是值得的!现在,什么没有重金属?别说吃的,就是水和空气里面都有!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杨老摸了摸自己热腾腾的头顶,单手拄着拐杖,也笑呵呵道:“没错,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什么重金属不重金属的,老头子们不在乎!这辈子吃得还少了?为了口福,何惜这副臭皮囊呢?”
江小白若有所思,有些顾虑,旋即便释然了,拍了拍手,笑道:“说得对,没有把元素周期表里的各种重金属摄食全了,在有生之年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怎么配称是现代的炎黄子孙?那样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平时吃的粮食和蔬菜瓜果,还有肉类食材里的重金属,可比蓬草里的多多了!”
周媛媛如同小白兔,小碎步上前一步递上热毛巾,满眼都是小星星,崇拜地道:“你真的好厉害!”
江小白抬臂挥了挥手,不在意地谦虚道:“嗨,哪有多么厉害!嘻嘻,普通人,普通人而已!只是我有所爱好,走得地方多,喜欢和有深度的人相处,慢慢地就受到熏染了!和下棋是一个道理!”
蓦然看到东方的天际上,有些零散的云朵,好似孤岛一样,那些云靠近魔都,但绝非是魔都辖地。
江小白冷冷一笑,回忆起一件小事,说:“我去年暑假去越南时,也是这么看到远处的海上,有一些岛礁,越南的大学生全都在讽刺我,指给我看,说:你们讲,那是你们的岛!说我们国家霸道,是强盗。他们沾沾自喜,他们这样问,已经不知道问得我们多少同胞哑口无言。那些岛,离他们的海岸线的确很近,好似堵在了人家门口。我一向很剧毒,与众不同,我跟讽刺我最凶的越南女大学生,借了她很珍视的苹果手机做道具,放在我的口袋里,问她与那群和她同仇敌忾,讽刺我的越南大学生:这样的话,这个手机离我这么近,就在我胸口,是不是可以说,是我的手机?”
教皇哂笑道:“那才叫做打脸!那名越南女大学生,涨红着脸让我把她的苹果手机还给她,其他越南大学生,满脸羞惭地立时散了!那时候的我,才叫风光!以一人之力,轻易辩得一国人无语!”
说到这,不待周媛媛反应过来,这货已经像是领地意识极强的大鹅,“嘎嘎”地怪笑了两声,溜下了楼,稍后才想起来把他的这位护法忘了,重新上楼梯,笑眯眯着说:“走,咱们去找蓬蓬草!”
周媛媛一怔,这才回过神来,抿抿唇,心中五味杂陈,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什么鬼才?太人才了!
周媛媛的妈妈开的是一辆四百万的白色宾利,可周媛媛和江小白,都是没有国内驾照的,就只好打的士到魔都的郊区,再变成11路。江小白曾听那位兰州老师傅说,很多来魔都做拉面的兰州人,曾把蓬草的种子带到魔都来,在魔都的郊区繁衍了起来,仔细找找,干燥的地方应该是有些的。
台风刚过境,挺凉爽!江小白与周媛媛下了的士,欢快地像小孩子趟过了一片芒花丛。哦,就是一种像是芦花的缩小版多年生草本,也像是茅草但比茅草漂亮多了,常常成片地出现,电视剧《天龙八部》里,蒋欣出演的木婉清和段誉相遇的地方,就有极多芒花的镜头,难得魔都郊外也有!
可惜,芒花只有一小片,江小白很快趟到尽头,意兴萧索起来。周媛媛穿着雪色留仙裙,敛着裙裾紧紧跟着,对他还认识芒花很佩服,顿了顿脚,想了想,很崇拜地问:“你是不是能过目不忘?”
江小白更加有些萧索、落寞,看着天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回身对周媛媛苦笑说:“钱钟书在《围城》里,通过假洋鬼子方鸿渐之口,说了两种东西,一种可以找到灵感,一种除了产生白痴、疯狂和残疾,但据说也能刺激天才。可还有一种方式,更能产生天才!那就是近亲结婚!只不过,几率很小。我的父母就是表姐弟!我住的我姑母家的房子,这个姑母是堂姑母,不是亲的。”
周媛媛“啊”了一声,满脸不可思议,颤声嗫喏道:“那……那怎么可能,登记的时候怎么允许?”
江小白黯然低头,用右手拨打着像是茅草的芒花,说:“嗯,这还有一个陋习,那就是重男轻女!”
“我妈妈才是我祖父母亲生的,生下来看是女儿,就送给了很想领养孩子的人抚养,可后来,人家自己生了儿子,又送给了别的生不出孩子的人养,我妈并不姓江,我爸是我奶奶从亲哥家抱来的。”
“婚检,一向是自愿的,而且只是普通的体检,查不出是不是近亲。后来,我父母结婚了,我妈妈常常遭受家暴。我奶奶只向着儿子,总怪她是自找的,给她涂伤药,看到她左肩有个花生壳一样的胎记,右耳鬓下还有个小的痣,觉得很奇怪,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胎记和痣,回头问了当年的人,才弄清是他们的女儿,只是又送给人带去杭州养了,而且,杭州那边的人,把我妈的农历生日当阳历了,我奶奶就沉默了。我刚刚生下来后,医生说养不活,我爷爷奶奶更加都觉得,近亲结婚就生不出正常的孩子。我爷爷很郁闷,蹲在医院走廊里抽了一整包烟,直到抽没了,骂完我奶奶,自己去医院外面卖水果的小巷子里买香烟时,被算命的老头子叫住,说他脸上有晦气。”
“我爷爷不信封建迷信,理都不想理。可那算命的老头子,立马报出了我们家有几口人,他兄弟姊妹有几个,只活了他一个,说人的命,天注定,都写在了面相里,他看相摸骨,算不准从不收费。”
“我爷爷立马改变了对算命的看法,犹犹豫豫,也不觉得烂大街的,坐小马扎摆摊自称是麻衣神相第几十代传人的算命老头都是骗人的了。他比较理智,变得挺客气,说我先去买包烟,回头再算。”
“医院旁的那条小巷子他不熟,去跟卖烟的杂货铺老板一打听,杂货铺老板和在店里打麻将的妇女们都说,那老头算命特准,这一片人都找他算!我爷爷回去后,那算命的老头,又问他腿上是不是有一颗痣?我爷爷登时如遭雷劈,因为,他腿上的确有一颗小痣,小到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只差三毫米,那地方就不算是腿了,就长在腿和小腹的分界线边缘!我爷爷当时就彻底服了!”
周媛媛忍不住了,满脸都是精致的质疑,抬眉甜糯地道:“怎么可能算这么准,那不成了神仙了?”
教皇鄙视她一眼,说:“他找个包打听打听潜在客户的情况,有的放矢,这你应该能想到。你不理解的,是他算那颗只有我爷爷知道的小痣。这是高级骗术!根本不是他算出来的,他是问客人你腿上是不是有一颗痣?这是问句,而非陈述句。是欺负几乎所有中国人汉语的语法都不好,注意不到问句和陈述句的区别。常人一听,如果自己真有,登时就把他惊为天人,认为这都能算出来,真是活神仙!如果没有,算命的可以说,如果你在那里有一颗痣就好了!就是因为你的福相在那里残缺不全,才叫你常常诸事不顺。这么一说,客人也能接受,能被他叫住必然是很不顺心。”
周媛媛豁然开朗,惭愧地抿抿唇,乖巧道:“哦!原来,算命的人这么阴,怪不得那么多人被骗!”
教皇点点头,怅然道:“算卦的虽然骗人,但没有劝人离婚的。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算命的老头子们也都是有原则的,旧社会亲上加亲的多得去了,不也过得好好的吗?我爷爷就问他了,我父母是不是该离婚?那算命老头子,一通胡扯,说表哥表妹是天作之合,是天定的姻缘,不能离,离,那是逆天而行,是要遭天谴的。我爷爷又问,能不能生出健康的孙子。算命的说,命中无时莫强求!我爷爷给了他算命的钱,唉声叹气,回医院在走廊里和我奶奶说了这事。又说他自己先回家换煤球,他回到家并没有给煤球炉子换煤球,而是喝了两瓶烈酒,脑溢血死了。其实,我猜,那位算命先生,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回头再找我爷爷认识的拖,告诉说他有什么法子!”
“至少再骗几千块钱。我就比较聪明,很少有人能骗我。有些骗子包人生儿子,说生出儿子再给他红包,不灵不收费。如此一来,生意极佳。他什么都不用做,按照自然界的规律发展,也有一半人生儿子,那么,他就注定了能白白得到一半人的红包,会被这部分人传颂为活神仙。另一半人继续努力,多生几次,几乎都可以生出儿子,就好似抛硬币,不会总是背面,迟早会出现正面,那么,仍然要感激他!只是来得比较晚,这是命!这生意,是稳赚不赔,毫无风险,名利双收的。”
周媛媛听得也是醉了:“……”听教皇说话,真的是很精彩!和他相处十分钟,就胜过别人十生。
江小白叹道:“不用那么麻烦了!因为,我活下来了!有我一个男孩就够了!我奶奶抑郁而终,是因为一直遭受家暴的,不是儿媳妇了,而是她的亲女儿,她又早把我爸当做亲儿子,她劝不了。”
周媛媛心中咯噔一下,心生同情,母性的光辉泛滥,温柔道:“一切都过去了,那都不是你的错。”
江小白凝视她的脸,惨然一笑道:“我是不是很聪明?能把挺复杂的配方,一字不差地背下来,其它配方,看上几遍也可以。近亲结婚常常生不出正常的孩子,可有时候,会生出无与伦比的天才。金庸老先生笔下的黄蓉和她母亲,都可以过目不忘,我没有那么厉害,但多看几遍,也可以记下来,尤其是我感兴趣的东西。电视节目《最强大脑》里,有很多脑力强者,一眼就能记住杂乱无章、毫无意义的很多数字,再凭记忆把那些数字背诵下来,这么一比,我又比他们弱上很多。”
卷了袖子,江小白冷冷地道:“我还没生下来时,他们都担心我可能会有什么遗传病。果然,我刚生下来,心跳和呼吸都好弱,猪娘养的医生说我养不活。后来有亲戚告诉我,半个小时后,他们说我已经死了,不再抢救,可能是为了尽早下班!我中学才知道,刚出生就死掉的婴儿,在医院里是很常见的,流产的胎儿更是多得数不过来,全都会丢进医用垃圾袋里,等着专人拉走处理!”
周媛媛陪母亲去无锡南禅寺上香时,听到很多女人泣不成声,好奇地从殿门缝隙看了一眼,原来是参加水路法会,超送她们打下的孩子的亡灵的,从她们的无限悲痛和憔悴,可以看出来,她们事后不得安生。时间对于她们,并非治愈心灵伤痛的良药。有个女人痛哭着求法师,一定要好好超送她的孩子,说她常常可以看到她的孩子,像个瓷娃娃,总是泪汪汪的光着脚,跑来问她说:“妈妈!我好乖!什么错误都没有犯!你为什么要夹碎我的头?我的头到现在一直都好痛!”那女人说着哭得更悲了。周媛媛当时不懂,后来上网查才知道,堕月数大的胎儿要先夹碎胎儿头颅。
江小白比起那些要被江南名寺的高僧们,举办水陆法会,也就是大型佛事活动,才能超脱的那些孩子而言,命,要硬得多!倘使教皇大人的命不够硬,我们也就没了今天的故事,那就太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