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深秋,万物呈现一片凋零之势,殃安城的欣欣向荣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秋风所湮没,在西关军的镇守下,百姓安居乐业,宁家与张卜武联手,开辟了东南海域的城邦贸易,促使殃安蓬勃发展。这座历经沧桑的古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与繁荣。
每到秋季的寒露时节,殃安城会举办一年一度的围猎,介时满城青年才俊皆可参加,在城西的百步林里,一较高下,所猎之物越多越珍稀者为胜。胜者,不仅会获得丰厚的奖赏,还会被安排在庆功宴的主位受万人敬仰,更会在第二天参与游街,高头大马的行在众人之间,以示人们对勇士的尊崇。
张无怨和宁林林年纪尚小,本不在此次参赛名单之列。皆因二人家世背景实在出众,遂被安排去凑个热闹。
因为每年的围猎都是由财大气粗的宁家出钱资办,今年也不例外,由于林中的野物每到此时都是供不应求,根本不够这么多人猎杀,故而宁家都会安排人在林中的某些地点放出一些猎物,以保障人人都能猎到些活物。
宁林林深谙这一点,于是早早将此事告诉了无怨,两人相约今晚偷偷潜入宁月孚的书房,查看发放猎物的地图据点,以便捷足先登。
“林林……这么做似有不妥……”无怨本不想来的,耐不住她撒泼打滚。
“不嘛!我就要看你坐在主位,接受那些大人们敬酒的样子!”林林一边任性的说道,一边左翻右找。
无怨见她执拗的铁了心的要找到那张地图,只好叹口气,胡乱翻弄了几下,装装样子。更正是这随手一翻,一封信掉了下来,正好落在他脚下。他不经意的将信捡起,本是要塞回书中的,却突然发现信封上既没有署名,也没有写何人亲启,而是盖了个古怪的不像是汉族文字的印戳。
“这是什么?!”还没等他看清楚,这封信就被宁林林一把夺了去。
“哈!难道是地图?”她一边兴奋的说道,一边迅速将信打开。
“石头什么百发……生铁什么……”宁林林打开来发现不是地图,而是满纸的汉字儿,不禁皱着眉生硬的读到,奈何学识有限。
“石头雷百发,生铁雷百发,铜铳、铁铳、九龙盘枪……这些不都是军火么?!”无怨一口气读下来,不由心头一惊。
“军火?我爹搞这些东西做什么!难不成是要供给你们将军府?”林林漫不经心的说道。
“绝无可能,西关军的军火全由朝廷统一发放,一枪一弹都不能有偏倚,更别说民间私藏了……”无怨狐疑的看着这封信。
就在二人一头雾水之时,突闻房外有脚步声,情急之下,他们连忙将信收好,放回书中,躲在了书房的屏风后。
“围猎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来者正是宁心远与宁月孚父子,只见宁心远气定神闲的坐了下来,问道。
“这是发放猎物的各个据点,我已命人在地图上标出。”宁月孚拿出地图,递给了面前的宁心远。
“嗯,势必要分配妥当。”宁心远匆匆看了两眼,便将那地图随手放在了桌上。
“那些倭人,近来可有跟你联系?”宁心远忽然面色阴沉,低声问道。
“列了张单子,大多是些军火。”宁月孚眉头一紧,幽幽答道。
“喔?可是要有动静了?”宁心远连忙追问道。
“这……他们没有提及用作何处。”宁月孚转动着双眸,似有些顾虑。
此时,藏身在屏风之后的无怨,终于知道了宁家在和谁做交易,要知道私通倭寇可是重罪,他一边掂量着其中利害,一边扭头看着身旁的林林,只见她眉头紧锁,羞愤的咬着下唇,想必也明白了家族丑事。
“最近,可有与将军府的人走动?”宁心远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屏风后的二人听到此处不约而同的竖起了耳朵。
“我嘱咐林林她娘,常与张家夫人来往,二人近来相交甚好,只是……每每提及订亲之事,张家没说不妥,但也没答应。”宁月孚有些怅然的答道。
“呵!自古士农工商,从不被这些掌权人放在眼里,无论我宁家再怎么家大业大,都抵不上坐享其成的王侯将相!”宁心远拍案而起,不甘心的说道。
“父亲言重了,说到底,两个孩子还小,此事其却有些……操之过急。”宁月孚试图缓和他的情绪。
“哼!你懂什么!”宁心远没来由的瞪了他一眼,而后扬长而去。
宁月孚摇摇头,转身将那地图放在了书架上的锦盒中,而后也离开了书房。待他走远,屏风后的两人遂即钻了出来。
“订亲……?谁啊?”无怨一头雾水的问道。
“哎呀!当然是——!”林林早已得知家中有此意愿,奈何一向聪明绝顶的张无怨此刻却如此一窍不通,不由又羞又臊,话说了一半儿脸已涨的通红。
见对方还是一脸困惑的望着自己,林林干脆转过身去找地图,不再理他。
“找到了!你快给我把这些放猎的据点通通记住!”林林一边拉着他蹲下身来,一边将手中的地图递给他。
无怨接过地图,打小就过目不忘的他,只是片刻功夫,便已将所画之处牢记于心。
“这么快……你确定你都记住了吗?”林林狐疑的问道。
“当然。”无怨笑笑。
二人将地图叠好,小心翼翼的放回了锦盒中。
“无怨……你只需将地图记住就好。其他的……能忘了么?”林林走到门前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朝无怨说道。
“我明白,你放心。”他知道林林所指的是私通倭寇之事,对此刻的他来说,家国大义远不及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谊。
就这样,围猎如期而至,这天,正是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满城的才俊汇聚一堂,众人见两个孩子混迹其中,都是一副摇摇脑袋哭笑不得的样子。只见,无怨身着一袭黑衣,头上系着镶有红翡翠的束带,跨一匹雪白色骏马,少年英姿,潇洒俊逸。跟随其左右的是姜尤,姜尤身骑黑马,肩挎神弓,一脸孤傲的行在无怨身旁。
“要丢下本小姐吗?”此时,身后突然传来林林的声音,无怨连忙拉紧缰绳扭身。只见宁林林一身红色骑装,抱着双臂,下巴微微抬起,美飒非凡。
“怎么会,我正寻你呢!”无怨一边上下打量着她,一边行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手。
二人同乘着白马,行过众人眼前,殃安城最寄予厚望的两大世家之后,是如此的堂而皇之又如此的天作之合。
“这不是宁家的小姐和张家的小公子吗?啧啧,这小模样长的!”参赛者甲说道。
“人这叫门当户对,天造地设。我听说啊!这两家已然定亲了!”参赛者乙说道
“这宁家小姐长的,可真是美人胚子啊!我若是晚生几年,准上门提亲去!”参赛者丙一脸馋笑。
“嗯?”姜尤俯身,一脸阴沉的盯着三人,壮硕的身形犹如一朵乌云压了过来,吓的三人立刻作鸟兽状闪到了一边。
“少爷,你倒是避讳着点,这七嘴八舌的。”姜尤行到无怨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这一语被侧耳的宁林林听到了,她转身瞪了姜尤一眼,而后“驾”的一声,用脚拍打着马神,马儿瞬间得了令似的飞奔起来,留下了一脸愁怨的姜尤,无怨差点没坐好忙伸手从她腰际绕过也拉住了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