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大千世界,人人都是匆匆过客。源南县水利局也一样,李昂山走了,又来了一个新人。这个新人就是原先那个金田粮站的站长覃诗怀,并且还是来当副局长。
覃诗怀在粮站时候,名声并不好,还有人举报他有经济问题,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咋就当上了水利局的副局长呢?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要了解其中原由,还得从他的“夫人外交”说起。
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自从国家取消粮食统购统销以后,粮站撤了,过去车水马龙的粮库成了荒蒿之地。覃诗怀也就从金田粮站搬到了县城,在县城央城花园买了一套高端住房。央城花园是个高档小区,房价不菲,里面的住户要么guan场大佬,要么商界精英,平头百姓,实在是买不起,住不下。可覃诗怀一个小小的粮站站长,算不得guan场人物,也没见他有一间商铺,两家工厂,也不算商界精英,可他覃诗怀就是买得起住得下。说穿了不差钱呗,钱从哪里来的?不知道。只晓得他在当站长期间,粮库每年有上亿斤粮食进进出出,而按国家的仓储规定,每年都有3%至5%的报损额度,也就是粮食在仓储转运过程中发生霉变、鼠噬,短称等损失的粮食额度。金田粮站每年都如期顶格报损,损额巨大,但真的是否有损、损额多大,谁也搞不清楚。这笔报损粮如果从粮站卖出去了,亦或又抵作新粮压仓,落下的这笔款项也就惊人,至于款项的去向,鬼才知道。后来,改革了,粮站撤销了,树倒猢狲散,人去站空,再也没人提及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覃诗怀这才大胆的在央城花园买了房,而且还住得那样安逸。
覃诗怀丢了本行,失业了,几乎天天都宅在家里打电脑游戏,偶尔也看看股票。而他那个夫人赵二姐则与其相反,一天到晚不着家,饭局牌局,卡拉OK,洗面按摩,按应不遐。由于会吃会喝会玩,保养的好,加上又会打扮,越发显得年轻妩媚,妖冶动人。她家住在六层,时间久了,她发现七楼那户人家有些特别,平日不见有何动静,每到周六周日家里就闹腾起来,总有一两场牌局,要不打麻将,要不就打跑符子。
这天上午九点多钟,赵二姐正要回家,在电梯口,她碰到了一个过去的同学:“呀,这不是唐小莉吗?”
对方愣了一下,随即也认了出来:“哦呵,赵二姐,好多年不见,想不到你越来越乖了,你咋会在这里呢?”唐小莉是县妇联的fuzhu席,科级干部,而赵二姐一介平民,不在一个地平线上,所以过去两人并无交际。
“我住六楼啊,你这是上哪儿去?”
“上七楼。”
赵二姐明白了,小莉准是上七楼凑局子,便问道:“七楼啥人啊?挺热闹的。”
“啊呀,二姐,你楼上住的谁都不知道啊,县委组织部王部长呐。”按照习惯称法,唐小莉把前面的一个副字去掉了。
赵二姐一听心里有谱了,说:“哦,是王部长,怪不得屋里挺热闹呢,我们楼上楼下住着也没拉过话,有机会给我引荐引荐。”
“好的,如果打牌差腿,我就喊你噢。”
唐小莉说着,进了电梯,到王部长家去了。
王副部长是个中年半纪的男人,带一副玳瑁色眼睛,文质彬彬,精明过人,见小莉来了,说:“小莉,今天差个角啊,怕是搞不拢来。”
“我刚才碰到了过去的老同学,就住在你的楼下,喊她来,要不要的?部长大人。”
“这……。”王部长犹豫不决,因为不是圈内人士,过去没有交往,不知底细,有点拿不准。
“人品是没有问题的,赵二姐这个人心里有货,嘴巴很紧,不会在外面叨叨,没有副作用。”唐小莉知道他心中的顾虑,开导着说。
“我们打这样大的牌,她扛得住不?”
“抗得住,王部长,你是不知道,她屋里殷实着呢,老公原先是粮站的站长,庙小窝肥,得了不少好处,不然她能住在您楼下吗?这可是高档小区,陪您玩哈牌,一点问题都没有。”唐小莉只想帮王部长把人拉好,力荐同学赵二姐。
“那行吧,叫她上来。”
于是赵二姐在唐小莉的带引下,走进了王部长的家门,一进门,二姐笑盈盈地说:“王部长,您好!”顺手把提来的两罐茶叶放在了茶几上。
王部长打量着这个妖冶的女人,心里并没有什么好感,但碍于唐小莉的面子,也没有把她拒之门外,见她带有礼品,便说:“你这是做什么?楼上楼下的,不兴这套。”
唐小莉也在一旁帮腔说:“二姐,王部长是从来不收礼的,你别坏了人家的名声,牌局结束了,你再拿回去。”
二姐见王部长坚决拒收,只好应诺,接着,四人开始打跑符子,二姐问:“打多大的?”
王部长说:“老规矩,五十元一等。”
二姐一听大吃一惊,我的天,过去她最多也就打个五元的跑符子,一场下来输赢也是几千上万,而今翻了十倍,输赢该有多少?忽而转念一想,五十就五十,舍命陪君子,总不能驳了小莉的面子,扫了部长的雅兴,即使亏了银子,也总算和王部长搭上了线。
这场牌局下来,二姐输了三万七千元,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而王部长呢,乐得合不拢嘴,因为他手气实在是太好了。
接着又打了几次,结果可想而知。
覃诗怀看到自己的老婆把家中一捆一捆的钱拿去打牌,心痛得割肉似的,拦住她说:“你个蠢婆娘,老子辛辛苦苦弄来的钱,你就像打水漂似的往外扔,由你这么折腾下去,是家银行也会搞垮啊,今天不许出去!”
二姐一把推开他,又显示出了那股凶悍劲儿,说:“你懂个什么?榆木脑瓜不开巧,源南这么大个县,哪个不想和赫赫有名的王部长扯上关系?像我们这等平民,不是同学小莉在其中撮合,恐怕和王部长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输点钱有什么,这是投资,zhengzhi投资。你投资股票,买一支绿一支,连个水泡都没鼓一个,而我这个zhengzhi投资,包赚不赔,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听了这话,覃诗怀再也没拦她,反正拦也拦不住,因为他家里,从来就是二姐一言九鼎。
有一天牌打完了,王部长把二姐留了下来,他坐在沙发上,擦了擦眼睛,注视着她说:“二姐,这一向打牌,你输了不少钱啦。”
“是啊,王部长,我手气太背了,牌又打得不精,不过没啥的,只要玩的高兴就好,俗话讲,人玩人好玩,人玩钱好玩,既然要玩钱,有输有赢也是自然的。”二姐显得很轻松地说。
王部长guan场老手,精明强干,赵二姐的一点花花肠子岂能看不出来,只是彼此心照不宣罢了,接着说:“二姐,我一点也不怀疑你的牌技和运气,说实话吧,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彼此都混得很熟了,又是楼上楼下的邻居,你也算成了我们圈子内的人,有什么话别打埋伏,直说无妨,比如说你家里有什么困难,我能够帮助的,做得到的,尽量给你解决。邻居嘛,牌友嘛,总归是友,人是讲感情的,友友相帮,自然正常。”
二姐一看,已是瓜熟蒂落的时候了,便说:“其实我家也没啥困难,只是我家那个男客覃诗怀,自从粮站倒闭以后,就一直困在家里,没正儿八经的做过一件事,如果可以的话,请王部长给他安排安排。”
“我是管干部的,他是干部吗?”
“是干部,股级干部。国营金田粮站当过站长,勤勤恳恳为党工作多年。”
“哦,股级提一级是个副科级,调到哪个科局搞个副职是没有问题的。”王部长站起身来,在屋里踱着步子,思索了一会儿,说:“这样吧,现在县里正在调整各科局领导班子,是个机会,国家高度重视农业,农村发展空间很大,他过去收粮食也涉农,农业局的员额满了,但水利局还可以塞一个,就去水利局任个副职吧。”
二姐一听喜出望外,可又有点担心,说:“我听说水利局是搞技术的,我家那覃死鬼不懂啊,我怕他不行。”
王部长说:“水利局是个好地方,国家重视农业,投资多,工程多,谁都削尖脑袋往里钻,他们没一个人说自己不行的。实话告诉你吧,我说行,就是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就这样,在赵二姐眼里一钱不值的覃诗怀,顺顺当当的当上了水利局的副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