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射箭大赛参赛者共三十二位,八人为一组,共四组。通过小组赛者可参加决赛,榜首可受皇上赏赐......”礼部的官员站在射箭场内,一本正经地背诵比赛规则。
因得了皇上的恩准,夏至庆典期间皇子们可自由出入皇宫巡视比赛,贺逐一早就带着弟弟妹妹来了射箭场。等礼官讲完比赛规则,贺逐挤开观赛人群,将扇子打开遮住刺眼的阳光,朝射箭场上看去,一眼就从众多参赛者中寻找到沈归晏的身影。
今日的沈归晏一如贺逐见到的那样,将黑亮柔顺的长发高高竖起,身着暗红束腰裹袖长袍,干净利落,高傲地伫立在射箭场中央,熠熠生辉。
京城的闺秀们向来喜欢端着,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学的是女红,读的是《女德》,习武之人甚少。而在高手林立的夏至庆典射箭大赛中,女参赛者少之又少,除沈归晏外,只有王侍郎家的三小姐为女子,但王三小姐年年参加年年失利,因此围观的群众比往年更为兴奋,纷纷议论着沈归晏这位身为女子的新秀究竟能坚持多久。
小组赛的规则十分简单,谁射中移动的靶子的红心,谁就能进入决赛,这关自然难不倒沈归晏,最终包括沈归晏在内的十名参赛者皆通过了小组赛。
贺逐的喝彩声逐渐被淹没在人海里,却仗着身高优势,眼神一路追随着沈归晏。
“不愧是我沈屏西的妹妹,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沈屏西将朝自己走来的妹妹搂住,难掩骄傲的神情:“累不累?哥哥吩咐厨房做了你最爱的桃花酥,回去好好休息,准备下午的决赛。”
而被人群隔开的贺逐在看见自己心爱的姑娘被一个男子搂着,有说有笑地离开射箭场后,脑子嗡的一声,一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腿却先一步采取行动绕开人群追了上去。
“沈姑娘!沈姑娘!”
沈归晏回过头,少年因长时间被阳光照射,又一路小跑,脸颊绯红,鼻尖微微泛出汗珠。
“阿逐?你也来看我比赛么?”沈归晏吃惊地问,早就将上次见面时的尴尬抛之脑后。
沈屏西好奇地打量着贺逐,后者虽感受到他的目光,却不为所动,只盯着沈归晏,答:“对啊,专程来看你比赛。想不到沈姑娘对箭术也如此精通,在下实在是佩服。”
“过奖。阿逐可有参加?”
“明日丹青大赛,沈姑娘若是感兴趣,可来观摩。”
“自然。”两人几番对视,又迅速低下头去。
沈屏西见状轻咳两声,道:“这位公子,家父还在府中等着,在下就先带舍妹回府了,告辞。”
“那我先走啦,再会。”沈归晏也急着回家告诉沈将军自己进入决赛的喜讯,便随沈屏西一道匆匆离去,只留下面色涨得通红的贺逐,又羞愧又喜悦,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哥哥,我竟想歪了,大抵是关心则乱。”
观赛台高处雅间窗边,贺迎一声口哨,一名身着青色常服的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内。
“盯着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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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将军一早就接到家仆传来的消息,急忙从军营赶回府将军府,却碰上来送贺礼的太子侍从。
“沈将军,我们太子殿下说了,令嫒方才的表现十分出色,令他自愧不如。如此优秀的女子,配偶必然是得万里挑一的,沈将军可得仔细着。”
“这......”
太子话中的暗示之意已然十分明显,可这太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过是跟皇上动动嘴皮子的事,就是要娶王侯公爵家的小姐也不为过,京城里才姿出众又出身高贵的闺秀不在少数,为何偏偏看上了晏儿,皇家固然有权有势,太子更是将来一统天下的天之骄子,但凭晏儿的性子,嫁入宫门怕是只有吃不尽的苦头。
沈将军思考片刻,对太子侍从道:“太子实在是过奖了。婚姻大事的确重要,但我家晏儿是个有主意的,爹爹给她挑选的夫婿,她若是自己不喜欢,就是闹翻了天也不会如了我的愿。都怪我平时太惯着她,宠的她无法无天了。”
“知道了,在下会转告给太子殿下的,沈将军,告辞。”
太子侍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真邪乎。”沈将军待太子侍从走远,唤来家仆:“去看看二小姐怎么还没回来。”
“是。”
刚好沈家兄妹从巷子里走出来。
沈归晏笑着喊道:“爹爹!我回来啦!”又一头扎进沈将军怀里。
“好,好,菊香!快去吩咐厨房上菜!”
一家人用过膳后,沈归晏回房午休,刚闭上眼,耳边却传来轻敲窗户的声音。
“何人?”
沈归晏惊起,打开窗户。
“你们将军府的守卫也太薄弱了。”只见修玉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沈归晏,说:“给,山白姑姑知道你进入决赛了,特意要我买来奖励你的。”
沈归晏接过糖葫芦,不禁觉得好笑:“明明就是你自己想买的,推到师父头上干嘛?”
“你爱吃不吃,我走了。”
“那就多谢修玉小哥了。”
“不客气。”说完,修玉又似想起来什么,折返回去,认真地盯着沈归晏:“下午的比赛,如果累了,就不要逞强,获不获胜,都无所谓的,保护好自己。”
沈归晏点点头:“好,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修玉走后,沈归晏又重新回到床上,闭上眼睛却睡不着了,心想自己比个赛怎么周围人比自己都紧张,弄得自己也没什么信心了。
下午的决赛正式开始,礼官牵入十匹马,给每位参赛者发放弓箭后宣读赛规:
“决赛为骑射狩猎,箭上都刻有诸位参赛者的编号,三柱香的时间,猎物多者胜。”
什么?沈归晏愣住,为何没人提醒她射箭大赛的决赛是狩猎?她从小便见血就晕,从未亲手杀过生。
那年九岁生辰,修玉弄来一只野鸡,说要杀了给沈归晏做鸡汤。那时沈归晏还并不知道自己有晕血的毛病,便端来小板凳,开开心心地坐在院子里看修玉杀鸡,最后直挺挺的从板凳上倒了下去,把修玉给吓坏了。自此凡是有血的地方,沈归晏便自觉躲开。
怪不得修玉来送糖葫芦时紧张兮兮的,这下可如何是好,总不能临阵脱逃吧。
死在战场上总比当逃兵好。沈归晏一咬牙,在礼官敲锣后,跨上马,冲进了前方的密林。
贺逐赶来时,只看到沈归晏策马进入密林前的一个背影。因密林入口被栅栏隔开,贺逐只能与众人一起顶着略有些晒人的的太阳站在密林外等待。
三柱香的时间一晃而过,礼官放出结束信号,贺逐在从密林里出来的参赛者中努力用目光寻找着沈归晏的身影,却迟迟找不到。而礼官也注意到少了一名参赛者,便派人去找。
贺逐心急如焚,生怕沈归晏出事,不顾礼官的阻拦,直接翻过栅栏进入密林。密林内植物种类繁多,地形复杂,区域又广,贺逐一时间不知该往哪里去找,只得一边喊着沈归晏的名字一边径直往密林深处走去。
天色渐黑,贺逐只能听见远处传来的侍卫的叫喊声,看来沈归晏还没出密林。
“把这个喝下去,会好很多。”修玉将瓶塞打开,喂刚刚醒来的沈归晏喝下药:“礼部的人还在找你,我不能让他们看见我进来,你自己出去找他们,我会偷偷跟在你后面,别怕。”
“修玉,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
远处传来少年的呼喊:“沈归晏!”
沈归晏站起身,对修玉说:“那我先走了。”
修玉点点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借着夜色跟在沈归晏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