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可儿和哈里克被绑在一起关了好几天,也听贺福清哭了好几天。边哭边说什么“爹爹你怎么还不来救我”“连个床都没得睡,等本公主回去了定会让你们也尝尝这滋味”。姆可儿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她之前在草原上还从未见过有这种能哭上一天,睡一夜起来后又哭的姑娘。
哈里克倒是也乐此不疲地哄着贺福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竟还真培养出了一些感情来。姆可儿不禁觉得,她的弟弟并不是没脑子,而是品味有些特殊。这个弟妹,她是无论如何也欣赏不来。
“吃饭吧。”章若雪带着面纱将食盒提进来。
自打三人被关在这里,章若雪每日都会按点过来送饭。这也是姆可儿他们唯一可以松开手上捆着的绳子的时候。只不过他们都被喂了药效被削弱的软骨丸,吃了之后便浑身软弱无力,拿筷子都有些费劲,打败章若雪逃出去就更不可能了。
贺福清每天也只有吃饭的时候是安静一些的,这时哈里克便刻意与她坐近些,还给她夹菜吃。
“自己都不怎么会用筷子,还给别人夹菜,管好你自己吧。”姆可儿见不得这俩人吃饭的时候这副作态。
“姐姐,我这叫疼媳妇。有本事,你也去找一个对你好的郎君。”哈里克继续往贺福清碗里夹菜,道:“咱别理她,来,多吃点。”
贺福清腼腆地笑着,婉拒道:“我吃得够多了,你自己吃吧。”
其实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贺福清对跟哈里克的这门亲事倒没之前这么反感了。她生在蜜罐里,遇到的第一个挫折,就是贺逐。贺逐跟别的皇子一点都不一样,不仅生得好看,还很风流,活像话本里的公子哥儿。后来没能如愿嫁给贺逐,却阴差阳错当了贺迎的侧妃。她才不喜欢贺迎这样的,明明也是个少年,却将自己伪装得老练,所以她不屑于跟邹孟茵争宠。但相同的是,贺逐与贺迎,都不喜欢她。
可哈里克不一样。哈里克的不似贺逐那般俊俏风流,也不似贺迎那样位高权重。她觉得,哈里克的闪光之处,就在于他看似凶狠,实则温柔,就在于他虽是王子,却毫无架子,就在于他那双深邃的瞳孔,贺福清能在里面看到整个草原般广阔无尽的勇气与希望。
最最重要的是,哈里克能欣赏到她的好,包容她的不好。
姆可儿白眼翻到天上,道:“行了行了,你俩再眉来眼去,我就要将这饭吐出来了。”
两人收敛了目光,低头吃饭,脸上挂着同样羞涩的微笑。
章若雪来收食盒时,他们还未吃完,她干脆坐下等着。姆可儿暗地里打量了她好几次,每次都被她捕捉到。
姆可儿悻悻地低下头,左思右想,还是打算主动与章若雪搭话。
不料却是章若雪先开了口:“想问什么便问吧。”
既然这样说了,那姆可儿便也不会客气,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为什么将我姐弟二人绑到这里?”
章若雪淡淡道:“你都知道是绑架了,还问为什么?自然是用来威胁你老子。”
“那你把我绑来也是用来威胁我爹的?”贺福清也插嘴问道。
章若雪见他们吃完了,便将碗碟一一收回食盒,不回答贺福清。
“本公主问你话呢,快说!”
姆可儿扶额,这个贺福清还真的挺蠢的,小命都在人家手上了,说话还不知道客气点。果然章若雪选择无视贺福清,拎着食盒便走了。
吴昊的手下杀到时,立十院的地窖内已经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人呢?”
“属下明明看到章若雪每日都会做好饭送去地窖,一连好几天了,不可能没人的。”
“莫非他们早就有所察觉,便来了个调虎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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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修玉亲自来带走的,就在前一天夜里。
姆可儿在看到未用面罩遮掩住脸的修玉后,才想起来二人的确见过。在之前夜袭喀则尔王宫的刺客队伍中,有他一个。他在被王宫守卫发现后,一路从她父汗的寝殿逃到她的寝殿,二人在黑暗中一番打斗,不分上下。最后她用暗器将他重伤,趁机摘下了他的面罩,却也给了他逃生的机会。只因那面罩下是一张令她心驰神往的脸。
哪个少女不怀春?姆可儿终归还是个姑娘,总免不了被好看的男人所吸引。她这次主动向父汗提出要与弟弟一起来京城,就是想碰碰运气,幸许就能在中原遇到那个武功高强的刺客。
姆可儿问与她同坐在一辆马车里,仔细擦着自己的剑的修玉:“你叫什么名字?”
“我有必要告诉你么?”修玉没抬眼。
“那......你还记得我么?”
姆可儿脸上换上了与平时大为不同的姑娘家看郎君的羞怯神色,还带着几分讨好。喀则尔人在容貌方面占了天然的优势,与中原人相比,眼窝更深,鼻梁更为挺拔。姆可儿便是这样一群五官立体的喀则尔人中的佼佼者,此时收敛了平日里的凶神恶煞,便显得娇俏艳丽起来。
修玉瞥她一眼,讽刺道:“怎么?用暗器伤我的女人,难道还想让我记一辈子么?”
姆可儿抿嘴,这事儿的确是她理亏,但想了想,还是反驳道:“你当刺客夜袭王宫就很光明磊落了么?”
“彼此彼此。但我敢闯喀则尔王宫,凭的都是一身本事。”
姆可儿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吞回了肚子里,饱含埋怨地瞪了修玉一眼。
沈归晏将上次还未来得及试的喜服套在了身上。衣裳是按照她的尺寸定制的,正合适。深红的绸缎搭配金丝刺绣,称得她肤白胜雪,媚色更胜,像是个魅惑人的妖精。头顶的冠是用金打造的,镶嵌着质地纯正通透的翡翠玉石和圆润的东珠,华贵万分。
黄大娘来服侍她试穿的时候说:“这些样式、用料都是王爷亲自选的,可见王爷对姑娘的用心。”
沈归晏听了很是雀跃,嘴上却说着:“他那本事,也就只能用在挑挑衣裳、选选头冠上了。”
越是临近成亲的日子,沈归晏心里越是慌,总害怕会发生什么变故。贺逐说,她这是上次成亲前被修玉绑走留下的阴影。
隔天,贺辽和沈雨微就在北怀王宫住下了。
沈归晏惊喜道:“长姐怎么来了?”
沈雨微瞥了一眼沈归晏身后的贺逐,故意打趣道:“还不是我这个好妹夫,说你最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非要我提前在这儿住下陪你说说话。妹妹可是找了个好夫君呢。”
“嘿嘿,姐姐舟车劳顿,该累坏了吧。先去用膳吧。”沈归晏有些不好意思,挽住沈雨微的胳膊往饭厅走,说:“今晚姐姐陪我睡,咱们姐妹俩说说话可好?”
贺逐看着二人走远,从梓杰手里推过轮椅,弯下身子,在贺辽耳畔问道:“二哥可准备好了?”
“万事俱备,只等你一声令下。”
“那我就先多谢二哥相助了。”
“都是为了大齐,不必同我客气。”
用过晚膳后,沈归晏对贺辽说:“庚王爷,今晚可否借您的王妃一用?”
贺辽轻笑着挥手,道:“记得还就行。”
沈归晏便乐滋滋地拉着自家姐姐回了房。
沈雨微吃着沈归晏特意留给她的玫瑰饼,道:“晏儿,我成亲之前也总是心神不宁的,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可等后来真的嫁了过去,就再也没担心过了。我看妹夫对你也挺好的,你大可放宽心。”
“我又不是担心他对我不好......”
沈雨微不解:“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唉......”沈归晏长叹一声,道:“三言两语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