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章术藏得太深了,属下派人追踪了半月,还是没能找到他是藏身之处,请王爷恕罪。”吴昊抱拳,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
“起来吧,这事不怪你。章术能苟活大齐那么多年,必然有些手段。这次我们算是遇到对手了,还是只老狐狸。”贺逐手执书卷,盯着上面史官记载的关于前章国太子的小传。
“那接下来......”
贺逐淡淡道:“但凡他们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就一定会有所动作,只要有所动作,就一定会露出马脚。既然如此,我们就给他来个守株待兔。”
吴昊微微点头,又说道:“今日沈将军去了我们的练兵场,看样子很满意。”
“嗯,不错。有了岳父大人的加入,我们如虎添翼。你再多秘密招些兵马,勤加训练,以备不时之需。”
“是。”
月余后,北怀王婚期将至,王宫里多添了几个绣娘,黄祁领着几个小厮忙上忙下挂红绸,王宫上下一派热闹景象,比春节时还要热闹许多。
因成婚前一个月,双方新人都不得见面,所以沈归晏一早就被送去了沈将军家,不给出去。贺逐思念得很,便每日趁着沈将军外出,偷偷在后窗与沈归晏相见。
这日沈归晏正百无聊赖地半躺在软榻上看话本,贺逐与往常一样敲了敲窗沿。沈归晏见贺逐来了,便将话本丢开,一下子跃到窗边。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看我了。”沈归晏扁着嘴低头看着贺逐,觉得十分委屈。
“我这不是绕路去城西给娘子买最喜欢吃的玫瑰饼了嘛。”贺逐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上去,道:“趁热。”
沈归晏这才喜笑颜开地接过油纸包,道:“这还差不多。”
“娘子,喜服、花冠都给你做好了,明天会有人送过来。你若是穿上,绝对是全天下最动人的女子。”贺逐满眼期待地望着沈归晏,好似已经看到了她穿上喜服与自己拜堂的那一刻。
沈归晏颇为害羞地偏过头,道:“知道啦,你明日再过来,我穿给你看就是。”
“不要,这样等我们成婚那日,就没有惊喜了。”
“嗯......说得也是。”
二人相视一笑,丝毫未察觉到窗后山林里一闪而过的黑影。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在家乖乖的。”
“好吧......那你明日还来么?”沈归晏依依不舍。
贺逐想伸手摸摸沈归晏的头发,却无奈这屋子下竖了柱子,窗户太高够不着。只好尴尬地挥挥手,道:“当然来。你早些休息。”
沈归晏识破了贺逐的小心思,便自觉弯腰趴在窗沿上,将头垂下来,道:“摸吧。”
贺逐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心里比吃了蜜还甜,道:“我家晏儿怎么能这么可爱?嗯?”
“好啦,你快走吧,一会儿我爹该回来了。”沈归晏迅速将脑袋收回去。
贺逐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晚上用完膳后,沈归晏独自回了房。刚把门关上,烛火便同上次一样被突然熄灭。沈归晏的直觉就是他又来了。
这次沈归晏并未醉酒,意识也很清醒。待双眼逐渐适应黑暗后,她勉强能看清周围的事物。见对方迟迟不现身,便不急不徐地坐到木凳上,缓缓开口:“若我没猜错,你应该是修玉吧。”
无人回应。
沈归晏接着道:“修玉,你我多年兄妹情谊,何必装神弄鬼。当初你假死,与师父合伙骗我嫁给太子,我不怪你,也不怪师父。你出来吧,我们好好谈谈。”
依然无人回应。
沈归晏的语气逐渐不耐烦:“男子汉大丈夫,竟连出来见我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么?枉我小时候将你当作亲哥哥,常以你为榜样。我竟是看走眼了。”
“你既早已看出我假死,又为何配合我演戏,你又是何居心?”修玉从博古架后走出来,将面具摘下,一面打了火折子掌灯,一面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我骗你,我倒是想问问,难道你就没有骗我么?”
沈归晏气笑了,毫不留情地说道:“明明是你与师父不对在先,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们到底想玩儿什么把戏,连生死之事也能拿来开玩笑。顺便称称我在你与师父心里几斤几两,果然都没让我失望。你们是以为我沈归晏是真的好欺负么?毕竟这么多年的情份,不想与你们计较罢了。究竟谁对谁错,大家心里都自有定论。”
说话间,修玉已将这屋子里点得亮堂堂。许久没光明正大地与沈归晏相见,却不曾想这一见面便成了敌人。修玉当初也预料到了,如果计划不成功,沈归晏得知自己是假死骗他的,一定会恼羞成怒,甚至将他骂个狗血淋头,最后老死不相往来。但如今亲耳听见沈归晏对他的控诉,仿佛整颗心都在滴血。
修玉坐到沈归晏的对面,并不想与她争吵。目光飘到桌上吃剩的玫瑰饼,便装作漫不经心地拿起一块。
“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我做的桃花酥,怎么如今换了口味,爱上了这甜得发腻的玫瑰饼?”
沈归晏从修玉手中夺过玫瑰饼,不客气道:“人的口味总是会变的。我爱吃什么吃什么,用不着你管。”
修玉冷笑一声,暗自嘲笑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竟败给了一个徒有其表,只会甜言蜜语的小子。
他才不会甘心。
“听说你要成婚了?”修玉问道。
“嗯,三天后。”
“你很喜欢贺家老三?”
“没错。”沈归晏答得十分干脆。
“那我呢?你喜欢过我么?”
沈归晏一怔,这个情况是她万万没预料到的。她自诩通达人情世故,善于察言观色,但与修玉相处了这么多年,她却从真的从未发现修玉对她的感情。
一个陪伴自己多年的翩翩少年郎,对自己的体贴无微不至,试问哪个怀春少女能不心动?沈归晏承认自己在九岁时确实有想过也许修玉就是她的归宿,几番明示暗示,都被修玉拒之门外。
思绪回到九岁那年。那时沈屏西守卫西北,沈将军也忙于营中事务,对沈归晏基本上放养。
那年的中秋,修玉带着她爬上院后梧桐树上赏月。
她一脸好奇地问修玉:“修玉修玉,你有想过你将来会娶什么样女子为妻么?”
“没有,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整天想东想西。”
她沉默了一会,努力想着话题,又拍手道:“对啦修玉,我今日用师父给我的鞭子把那欺负老奶奶的恶棍抽得满地打滚,真是大快人心!”
“你难道没想过,万一他来报复你怎么办?”
“我爹可是大将军,他怎么敢?”
“那要是他去报复老奶奶呢?”
沈归晏不说话了。
“你自己都说了你爹是大将军,所以那恶棍才不敢欺负你。弱肉强食,以后不该管的事别管。”
“可是当时他欺负老奶奶了,我怎么能坐视不理?”沈归晏不理解。
“晏儿,人要学会自私,才能生存下去。不然就只能被别人捏在手心里,连蝼蚁都不如。”
沈归晏不与他争辩了,她觉得此刻的修玉,浑身透着寒意,冷漠得让她害怕。此后她便看出,阮修玉此人,太过淡漠。便收了那懵懵懂懂的心思,只将修玉当作哥哥。她才不会喜欢一个自私自利,喜爱独来独往的男子呢。既然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当然还是得要热烈些的才有意思,不然生活便索然无味了。
见沈归晏愣着半晌不说话,修玉也不想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