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生灵的虚空里飘行是孤寂无聊的。冀遇脑海里,是漫长的寂静和暗淡。
暗红色的棺木在漂泊了不计数的岁月里,逐渐有了变化,它残缺的机体渐渐完整,在罡风道则的洗礼下逐渐坚硬,虚空中肆掠的罡风不在被阻隔,它像是雕刻刀一样,在棺木上一次又一次的雕琢出痕迹,而时不时刮过的道则,又将痕迹一点点修复。周而复始,往复不息。
直到某天,有一道光芒不知从何处诞生,但它像是一柄利剑,刺穿了寂静的虚空。罡风道则原本和谐的运行规则,也都在此刻被搅乱,一发不可收拾。
原本沉寂的棺木,在混乱的虚空中随意飘荡,被搅乱的道则裹挟着,向着那光明的源头而去。
天旋地转,仿佛是一瞬间,等到尘埃散尽,棺木已经被供拜于高堂上,此后的每一年,都会有穿着古时候人们衣服的人在此祈福祭拜,每一年,都会有一道道心愿化作一缕缕虹光,透过赤红色的棺木,一点点敲击在灵魂附着的白骨上。
渐渐的,有脉络在白骨上隐现,而后是血色,肌肉,皮肤,毛发!直至某一年,那年的人们祭拜祈福的尤为勤劳,冥冥之中,已经白骨生肉的冀遇仿佛能够有了思绪,那民众祈祷的心愿化成的虹光,像是在冀遇熟睡时耳边的细语蚊声,冀遇可以感受到那微弱的声音,但如隔靴搔痒,始终听不真切。
直至此刻,那个男孩的声音像是击穿顽石的最后一滴水,那种隔膜好像被这道虹光一捅而破。
棺木中,冀遇缓缓睁开眼睛,赤红色的棺木被焚香环绕,就连棺木中也充斥着香火气,脑海里一幕幕闪过的画面,让冀遇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不至于慌乱紧张。
“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重生吗?”冀遇摸了摸重新长出来的脸颊,有参差的胡须扎着手掌,将虚浮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回顾脑海里和记忆中的一帧帧过往,让这个被病患折磨了好几年的现代少年,不免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毕竟,那传说中的地府司使,十殿阎罗都曾亲自出现在的他的眼前,那云栈木府,更是像极了某个名著里描述过的福陵山云栈洞,那可是古华夏神话!
“可能将死之时骂了一顿老天,遭了报复了吧!”冀遇回想起那些曾遥远的时间段,真,挫骨扬灰!
“也不知道如今过了多少年岁,虚空中不分日夜,但能让破旧棺材转变成适应虚空生存环境的存在,怕没有百年时间是做不到的,而我被这些村民祭拜,也有二十多年了,这样算来,转眼已是百年身!”冀遇摸着胡子拉碴的自己,寂静的心灵也不由的感慨不已。
在棺木中感受着这里的村民们赤诚的愿景和热闹的气息,冀遇不由得想起曾经生病的那几年,每年过年的时候,那个如同隐在现代化里的古老桃花源的村庄,也会像现在这样,大年夜会在村里祠堂祭拜先祖,也有稚子用力的玩闹,那时候,老爸老妈才会回来,冀逢也会回到老家,当然,章红暇也会在,祭拜之后的年夜饭,那是冀遇在漫长的等死生涯中最期望的时刻,那时候,才能和常年在外的老爸喝两口酒,帮他拔一下鬓角的悄然出现的白发,老妈做的饭菜都是家常菜,但冀遇总是吃不够,老妈曾经撒娇般的让冀遇评选过她和暇妹做的饭菜谁更好,冀遇沉思了很久,只说了句“都吃不够。”就这老妈还笑自己“有了媳妇忘了娘!”至于弟弟,嗯,很帅,和自己有得一拼,学习也好,不同于自己的内敛,弟弟阳光灿烂,浪子一个,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让弟弟收心,以后遇到暇妹一定要好好了解一番。
当人开始回忆时,时间就好像加了倍速,转眼间已到了后半夜,村民们渐渐回家,祠堂想要再次迎来这样的热闹场景,可能要到一年后了!
“棺神爷爷,我再给您看上柱香,希望我可以如愿娶到小十三,刚才村里的虎娃也想和小十三玩,被我推开了,虎娃竟然说要娶小十三,他家里富,我怕小十三家里人同意,棺神爷爷,希望您老祝我接下来放羊顺利,可以拿到工钱,那样我就可以去提亲了!”冷清的祠堂里,男孩的声音清脆响亮,和院里未烧尽的树根的“噼啪”声交映,颇有清新感。
冀遇被这清脆的声音惊了过来,用心听完,准备掀开棺盖去看看这个心思单纯的小男孩时,却发现自己的眼睛里,棺木渐渐虚无,他的目光,透过了暗红色的棺木,直接看到了跪在那里的小男孩!
“难道因为这些村民的祭拜,让我有了异于常人的能力?或是说,我成了他们口中的仙人,修行者?”
冀遇心底困惑,他想和这个小男孩聊一聊这些年村民祭拜之余,口中闲谈的仙人是什么样的存在,好确定自己此时的状态。
李七夜将心里的愿望默念了两遍,见四下无人,才站起身来,他一直很好奇棺神爷爷这暗红色的棺木,好像和初春快要发芽的树一样,有一种莫名的光泽,布满皴裂口子的小手,轻轻的按在了棺木上,此时,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李七夜脑海里出现。
“小娃儿,你想成仙吗?想成为无上的存在吗?想和神女共游于山水之间吗?打开棺盖,本神将会给你所有想要的!”
这声音将小李七夜吓了一大跳,慌忙的离开棺木,重新跪坐一旁!
“是,是棺神爷爷在说话吗?”
“小娃儿,除了本神,何人会与你说话,怎么,你不想娶小十三了吗?还是你怕我?”
李七夜稚嫩的眼眸里,是压抑不住的惊诧,他看到,暗红色的棺木上,有一道香火凝聚的身影,而且逐渐清晰。
小孩子此时也不知道该怎样,想要跑,但两条腿好像不知道怎样直起来,两股间也颤颤巍巍的,像是村里老爷爷走路时那样。
“我,我,我不怕,棺神爷爷您好!”李七夜尽量低着头,从喉咙里飞出来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