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人在平凡中感受到伟大的只有时间。万事万物只需经过时间雕琢,就有了神鬼莫测的能力,这些能力使人忘记生命的流逝,执着于某一刻的时光迟迟不肯放手,不愿醒来。
但只要在某一刻抽身而出,此生就再也回不去了,而这,就成了回忆,美好的回忆。
冀遇很高兴认识章红暇,能够认识这样的女孩子是上天给冀遇关上生命之门后,打开的一扇窗,一扇可以看到阳光海岸,无限温柔的窗。这一个月,便是冀遇执着的一段时光,一段绝美的时光,等到高考之后,便成绝响。
所以这一个月,冀遇用尽所有,克制着身体的不适,给了女孩想要的一切。
冀遇陪着她去看一中盛开的花海,在国色天香中,女孩的脸远比盛开的娇艳的花好看,花海中,女孩看着花,冀遇看着她,女孩的朋友帮忙记载着花海中的一对苦命人。
那天晚上,冀遇是抱着女孩睡的,当她的呼吸均匀平缓时,冀遇感受到了来自莫名力量的拉扯,他,将不久于世。
章红暇想去看青海湖,所以冀遇和她坐着绿皮火车,看着眼前的景逐渐荒凉,看着夕阳在不同的景色中跳跃。看到了青海粗犷的风,看它柔和的吹拂着青海湖,像是粗犷大汉对待娇柔无骨的小媳妇儿一样。
祁连山像是古老的佛陀,在一层层逐渐升高的景里,冀遇看到了来生,那是苦行者一样的漫长旅途,在无垠荒漠里,他的身影逐渐虚幻,向着天际走去。
章红暇看到的则不同,抬头望着祁连雪山,她看到雪山之上是长如恒河的荒漠小路,在那里,有虚无的身影,从一个黑点渐渐显化,背着金光,像是成佛的佛陀欲要踏进凡尘,渡自己于苦难中。
他们去了“悬空寺”。去看了形态各异的塑像,打坐在悬崖底,冀遇感受到了三世达赖索南嘉措在此地朝圣时的虔诚之心,一代大师在此,仍旧像是学徒。冀遇告诉女孩,等到以后,让她也要做个谦卑的人,有骨气,好在熙攘人群中保护自己,有脾气,让她别在流浪岁月里迷失,但别有傲气,要好好对待生活学科,要成为才气在腹,风情万种的胜景。
女孩点头答应,还说以后一定让遇哥哥看到她盛开绽放的样子,而且只给他一个人看。
他们还听当地的老人说了藏族英雄格萨尔王骑着自己的天马路过马蹄寺的故事。女孩点头感慨着,这样的美景确实可以让人流连忘返。转而看着冀遇,悄声说道:“遇哥哥,天马都留恋绝景,你会一辈子留恋我吗?”
冀遇看着女孩,没有来得及作答。女孩又开口道:“遇哥哥,无论以后怎样的景色,我都不会留恋,因为你,是我一生中遇到的绝景!”冀遇怔了怔,笑着把女孩揽入怀中,继续听着老人的故事。
冀遇和女孩走过了很多地方,在寻常闹市中为了找当地人推荐的小吃,硬生生走了半天,为了一个拾荒老人,女孩硬是撅着屁股背起了比她还高的装着塑料瓶的麻袋。
他们在捡垃圾老人的破烂活动板房外搭起帐篷,在分类的垃圾堆里看着繁星,六神花露水好像营造了浪漫的气息,于是他们点燃了老人捡来的半截红蜡烛,在烛光里下吃着泡面,冀遇抢着喝泡面汤,对女孩说“这是人间至味”,女孩努力的用大眼睛翻着白眼,抬手擦擦冀遇的嘴角。
他们去了河西走廊,感受着千百年前的风骨,感受军人御驶着汗血宝马千里奔袭的慷慨气概,各族商人迎着风沙出雍凉的洒脱狂放。游子背着风尘入关,负笈回乡;剑客携剑十步一杀,风流倜傥;文人诗词如百战金戈,誓破楼兰。
这是雍凉这块土地上独有的豪放气息,哪怕千百年后的今天,这里的人依旧淳朴敦厚。有着古韵的地方,始终少了些新兴商业化城市的尔虞我诈,一份古道热肠的感慨让冀遇沉醉其中。
这里的女孩子身材高挑,异域风情让冀遇好像明白了古时有才能的帝王钟情于统一西域的原因,掌天下权,醉美人膝,天下英才入吾彀中,世间绝色一并纳之。这可能是雄主都喜欢的吧。
不过冀遇不羡慕,雄主纵有世间绝色佳人无数,都抵不过我冀遇有章红暇眉眼带笑,脸颊泛红。
一趟旅行二十多天,在儿童节那天,他们回到了老家,接下来的几天里,冀遇强横的承担了所有的家务,用精湛的厨艺犒劳着这个每天刷二十多张卷子的女孩,这样的生活,冀遇过了五天。
六月七号,这一天的所有似乎都在为高考的学子们服务,二中的考场外,无数家长鼓励着他们的孩子,毕竟两天后,会有一道大坝从这些学子的生命中升起,此后,人生便开始不同了。
学子们也都互相交谈,这算是纯真到最后一点尾巴了,待到大学的染缸浸泡了他们之后,想要一份单纯的恋爱或者质朴的友情,便不太可能了。
章红暇和她的同学谈论着,冀遇便坐在路边看着她,女孩终于要成为飞鹰了,心中竟有种养成的错觉,可能是日漫看多了吧。
不过讲真的,她侃侃而谈的样子,真的很美,或许是因为高考,天气也变得善解人意起来,阳光明媚但一点不热,这应该是南方学子享受不到的。章红暇穿着白色短袖,下身是牛仔裤,这是冀遇用他所生不多的审美搭配的,毕竟没个男生心中的校园女神,好像都是白色短袖加牛仔裤,能养成一个女孩,让她在人群中炫目多彩,那种满足感真让人着迷。冀遇心里全是恶趣味,心境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章红暇时不时看着冀遇,看着他脸上洋溢的笑容,不知为何心底的痛楚如潮水般袭来,他是要送自己进考场的,但谁能知道,这个男孩曾高兴的对她说过,要和她一起去清北,去看四面八方腹有诗书的美丽小姐姐,等到找到一个完美的,一定要撇下女孩,转身投入完美女神的怀抱中去。
那时她不懂事,哭闹着说“遇哥哥不要她了”,那个男孩便会摸着她的头发,笑着说:“暇妹,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所以哥哥是离不开你的!”然后在章红暇泪痕未干的笑容上无情嘲讽!
想到这些,章红暇眼角一红,“遇哥哥,我这辈子,真的要孤老终生了,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