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倡是条龙,但是,他是条有思想有感情,能随心幻化的龙。所以,他能和雪七黎签订契约,能听懂雪七黎的心事,能在雪七黎需要他的时候,随时出现在雪七黎身边。
可即使,他如此懂雪七黎的心事,依然不能理解雪七黎做了那么多到底为了什么。
“你既然放不下,为什么还要任影殇将她推入熔岩,为什么还要在她身上下咒,助她转生?你明明有千万种方法可以将她留下。”
“你都懂,为什么还要问?”
雪七黎脚步不停,继续往外走。
羯倡突然红了眼眶,吼道,“我不懂,我完全不懂!你做了那么多,却眼睁睁看着白九鸱将她带走,你做了那么多,甚至不惜缩短自己的寿命,目的就是为人作嫁?雪七黎,你是我契约之主,我作为你的坐骑,本来无权干预你的事情,可是,这几千年来,你的反复无常,你的所作所为,无一不表现着你的矛盾纠结,你到底图什么?有的时候,我真想一口咬死你!”
雪七黎顿了顿,却没回头,“我想要什么,我心里一直很清楚,寿命这东西,对于我来说,实在太冗长了,而为人作嫁什么的,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么?我从来不做无用功。我说了,这次的事情,只是我的一次任性,证明我曾为自己的心意而活。”
羯倡看着雪七黎那头已经到了足踝的长发,眼神沉痛。
“陛下!”雪七黎一开门,魔宫四座的成员便拥上来。
“您没事吧?”安烈娜和卡拉尼异口同声。
雪七黎眉毛一扬,“我像有事的样子?”依然是那个邪气而意气风发的魔王。
大家提起的心这才放下。
“陛下,人界边境传来消息,人界神族活动的踪迹越来越盛。凤城,龙城,雷池山都有神族驻扎。而且,人界许多具备修炼神术和魔法根底的男女童,都被人大量贩卖,只是,买主是谁,始终查不回来。”
雪七黎看着布卡尔沉默片刻,忽然道,“这好像是人族的事情,而且就算他们要找人帮助,也会请求庇护他们的神族帮忙,轮不到我们操心。这事,只要暗中留意就好。不要插手。”
“是。”
布卡尔本以为会结束这次对话了,哪知,雪七黎忽然问道,“有没有她的消息?”
布卡尔愣了一下,却不能装傻,他很清楚雪七黎问的是谁。
“自从一千年前,狐小狸带走她的尸体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我想,狐小狸就算复活的本事再好,也不可能将已经被大卸八块的身体复原到完好无损的状态,所以……”
“所以,你认为她没来找你,就是复活术失败,她已经不存在了?”
雪七黎眸色深沉,看着布卡尔。
布卡尔虽然面瘫,可心头的神经却是绷紧了。
“陛下,我只是想说,她不会背叛种族的,如果她复活成功的话,即使不回魔族,也不会做任何损害魔族的事情。”
雪七黎点点头,“但愿妮卡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陛下,您终于好起来了!”远远的,影殇飞步而来,婀娜的身影,魔后的身价,这女人,比以前更加魅惑撩人。
这一千年来,要说日子过得最滋润的莫过于她。除了心头的刺,而且,再也没被食指上那个咒印的主人困扰。
她过得十分顺畅,连带着看周围所有的人和事物,都是美好的,只除了一件,那就是她最爱的男人也是她如今的丈夫雪七黎,突然陷入沉睡。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正好五百年。
而沉睡的契机,让她觉得既庆幸,又懊恼,正是她将苏雪泠推入熔岩的那晚,也就是她的新婚之夜。
雪七黎看见她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依然笑着,“是,好起来了,怎么样,你开心么?”
影殇被他轻柔的语气弄得有几分不好意思,面有娇羞之色,“陛下,您好了,我当然万分开心。我们从一千年前成亲,到现在,还没好好在一起相处过呢。”
雪七黎挑唇,“怎么会?我们成婚之前,不还在第二层的旅店中琴瑟和鸣了一场么?那个时候,你叫得很好听。”
影殇脸皮其实很厚,但雪七黎当着四座成员说这些,还是让她脸蛋红得滴血,颇为尴尬。
卡拉尼和布卡尔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心头忍笑,而安烈娜是一分笑意都没有的,脸上只有冷漠。
她和影殇一直不对盘,如果按照她的心思来,她倒是宁愿魔后一直是苏雪泠。
人界。
柳冬儿手指敲着窗棱,静静的看着沙漏里的细沙不停地落下。
月色很好,她记得自己已经到这儿来了五十年。
邪界的人族真好,有这么长的寿命,但是,对神族和魔族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
她知道付七七被白九鸱从训练房带走的事情。
这里受训的人这么多,被训练师欺负死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不见白九鸱对这些事情有任何关注,而付七七一来,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寻找付七七那么多年,到底是曾经发生过什么呢?
她想知道,非常想知道!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而她对付七七的过去一点儿都不了解,从股嬷嬷那里套出来的消息,也没有任何价值。
就在她死死皱眉,找不到突破点的时候。
外面突然一阵喧哗,咚咚咚的脚步声快得让人心惊胆颤!
“动作都利索点儿!主子发怒的后果你们不会不知道吧!”说话的人是青冥,声音冷漠却有掩饰不住的焦躁!
推开窗子,只见十个青冥负责的欢奴纷纷着淡粉色纱衣,赤脚向北面奔跑,那个方向,不用想也知道是哪里。
顿时心头升起强烈的怒气和危机感,待所有人都走光,她才嘭地一声摔上窗户,独自闷气。
可转念一想,又忽然起身跟出去。
照常理来讲,欢奴是没有资格走出集中营的。但是,她虽然身份是欢奴,待遇却是有所不同的,白九鸱允许她着红衣,基本上每次回来都会让她伺候,就是证明。
守卫见是她要出去,只当是被主子传召,所以根本不阻拦。
她左躲右闪,到达白九鸱的寝殿时,青冥已经将十个欢奴带进去,不一会儿,青冥便离开。
而白九鸱的寝殿始终一片灯火通明。
十个少女在内,居然没有一丁点声音,她想靠近看究竟,却又不敢,心知白九鸱是神族,一个不留心被他发觉自己所作所为,后果就不会像上次考核时那么容易含混过去。
不看心里好奇,去看又没那个单子,她躲在暗处犹豫许久,最后还是没敢靠近,只是在外面干等。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又两个白衣女人走来,这两个女人面孔都藏在面纱里,看不到样貌,但看她们的步态,并不是那种伺候人之人应有的小心翼翼。
两个女人进去之后,后面又有丫鬟抬了一只大木浴桶,一张铺着雪白皮毛的矮榻。
矮榻四角都有黑色铁环,上面延伸出细细的锁链。
柳冬儿一看这阵仗就浑身一阵恶寒!
据她所知,很多欢奴考核的考官都有暴虐倾向,所以,这种东西在这里并不少见,然而,她的主顾一直是白九鸱,而白九鸱从来没有用过这些东西,很多时候,他都是让她静静地躺在他身边,他不喜欢看她的脸,只喜欢从背后抱住她,然后静静地度过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