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戳到顾云郎心中去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秋花,秋花立马闭嘴,转身悻悻离去,生怕顾云郎发疯咬人似的,田一和田花更是心虚加委屈地埋头在娘的怀里,呜呜咽咽不敢让人看见:
“唉,我的宝贝儿子又被吓得不清了,二小姐,我们先走了,这样吓孩子怕孩子生病了去。”
她匆匆离去后,娄玲月才掩泪道:
“没想到希娃姐姐是这样的人,今日我看她那样,我以为她真的学好了官夫人的品行,却不想她说话举止颇为大胆,我只当她是真性子,还想给她交流些官家礼数的,却不想她喝醉睡着了,一醒来就往这边跑,还说让我转告云郎哥哥,她还有事要办,竟不想她要办的事竟然是……”
灵儿等人也低头配合着哭泣,顾云郎知道她是在引导自己,可是他听后也开始怀疑希娃是不是故意做戏给他看的,或者是那个高人给她支的招,陷害湘云换药,赚银子,做饭,一切都是在刻意骗他,取得他的信任,然后突然一击,诛他的心。
“赵亦希!你好狠的心!”
娄玲月忙蹲下抱住他,落泪道:
“云郎哥哥,你别生气,我已经派人去找云宣,我一定会想办法救活他的。”
顾云笙留着泪,心中明明解释不是大嫂做的,话到嘴边,却被田一之前的威胁不敢多说。
“云郎哥哥,你别着急,可能是一场误会,希娃姐姐那么孝顺,怎会如此想不开跳下去,她娘若知道希娃掉下去了,怕是要伤心了。”
娄玲月故作担忧地抹泪,却是再提醒顾云郎,可能是希娃被扯下去的,不是自己跳下去。
顾云郎满腔仇恨,抱扶起顾云笙道:“云笙,我们走!”
娄玲月跟在后面,身边的灵儿低声道:“小姐,那这些药?”
娄玲月淡淡递了个眼神:“撒了。”说着嘴角得意地一笑,温婉地向前走去,那药是赵亦孜落在车里的药。
灵儿和另一个丫鬟偷偷留下来,灵儿打开药包,往悬崖底下一倒,嘴角一勾道:
“走!”
而悬崖之下,赵亦孜腾云驾雾迅速降落,顾云宣被悬崖边上的树枝和叶刺撞了几下,却没被接住,他本就瘦弱的身体被摧打得几近窒息,惨叫声陆续几次,待赵亦孜好不容易一接到他时,他已嘴角吐血,十分痛苦地皱着小脸,看得赵亦孜心中一纠:
“云宣,你怎么样?坚持住!”
她迅速施展藤云术,使降落速度变缓,顾云宣惊魂未定,模糊了眼睛:“大嫂!我,好痛。”
赵亦孜眼眶瞬间湿润,手上迅速沾染血,他被砸到了头和肩膀,血迅速流出,赵亦孜脑海中闪过孟逸凡满身是血的场景,焦急得肩膀微颤道:
“云宣,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一身紫衣轻便,一手揽着正在流血虚弱的顾云宣,一手用全力控制脚下的云雾,心急如焚,顾云宣眼睛慢慢染上困倦昏迷之意。
“大嫂,好香,像娘。”
他思绪万千,有放心不下妹妹,思念大哥,也有想爹娘,还有无尽的疼痛无力,可这一切都在投入一个温暖清香的怀抱中,似乎得到了暂时的安放,只是可能太短暂了。
赵亦孜鼻头一酸,见他已昏迷下去,迅速轻点地面草叶,放下他在地上:“云宣!顾云宣!”
他身体瘫软,面色由于暂时性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赵亦孜迅速施展风之蜜和万草纲给他治疗,她的风之蜜已经修炼到第四层,可以比救秦希帘时更轻易熟练提取体内灵气为风之蜜精华,此滴精华纯净晶莹,却还只是淡蓝色,若练到第七层时,精华会变成蓝色,治愈力更强更迅速。
她将精华滴入顾云宣的小小眉心,血总算被止住,慢慢地随着经脉被修复,他终于脱离生命危险,只是面色依旧苍白虚弱,赵亦孜加大治愈功力,他小小的身子,慢慢恢复气血,她心中迅速产生欣喜的感觉,就像努力弥补了上次没能救活孟逸凡的丁点缺憾一样。
她渐渐收回风之蜜术,悬崖谷中吹来一阵风,隐约能感受到树叶细细碎碎的摇曳声,而怪石迅速与什么东西擦过,赵亦孜抬头,看到一片黑点降落如雨,她迅速从乾坤袋取出一个铁锅,脱下外套,在空中如潮水迅速席卷绞合,又迅速甩向身后锅上,行云流水地一抖,那些被截下来的药草精准无误地撒入锅中。
“篓玲月总算给我坏心做了件好事,将我的药撒下来,正好可以治疗摔伤。”
这样的情况再来四五次,总算凑齐了补身子治疗摔伤的药,赵亦孜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从怀里取出两块火石和细柴,开始打火熬药。
药香很快蔓延在山谷之中,只不过,顾云宣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他毕竟是孩子,身体本就营养不良,再这样摔伤失血过多,就算得了赵亦孜的风之蜜术抢救,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清醒恢复过来。
“顾云宣,顾云宣,你醒醒。”
赵亦孜舀起一碗药汤,走到顾云宣身边,用手轻轻拍打他的小脸,那张蜡黄的脸血色淡淡,赵亦孜心软道叹了一口气,用勺子轻轻舀起浑浊的药汤,轻轻吹凉,轻轻凑到嘴边轻轻试温,再轻轻喂进那张小嘴中:
“怎么还吐出来了,你现在气血特别差,不能再拖着不入药,唉,乖,咽下去。”
赵亦孜用袖子轻轻擦去他脸颊流出来的药水,不管他有没有知觉,温言软语地哄了几句,抱着一丝侥幸地继续吹凉药,对着那张小嘴灌进去,结果试了三次漏出来三次。
赵亦孜焦急地用手背去试他的鼻息和额头,被烫地手一缩:“发烧了,不行,必须马上灌他喝药才行。”
赵亦孜提起一颗心,给自己灌了一口药,再对着他的小嘴喂进去,连续喂两口后,给他轻按几下胸膛,再继续喂起来。
喂了五六口,底下的人传来几声轻咳,小脸之上眉宇轻皱,赵亦孜赶紧放开他的嘴,高兴地看他,他惊愕地睁开眼,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却见赵亦孜高兴地开口:
“你醒了,太好了,快把药喝了。”
顾云萱虚弱唤她:“大,大嫂。”
全身依旧无力酸痛,心口还不停地乱跳,他感觉从未有过现在这样糟的感觉,赵亦孜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可能误会了,忙语气温和解释道:
“你刚才发高烧了,十分虚弱,必须尽快喝药才行,可我喂了几次,你都没法咽下去,所以我才用此治疗手法给你喂药,你别害怕,这只是在人窒息或十分虚弱时,才必须用的辅助医疗法子,好在你现在总算呼吸顺畅醒过来了,我现在用勺子喂你,你要乖乖喝下去,明白吗?”
她尽量使语气和神色变得可信和正常,却难免没什么经验地暗自愧疚和不自在一些,顾云宣听后才反应过来,她刚才突然从他身上起来,是在以那种特殊治疗方式给自己喂药疗伤,他脸颊红到了耳根,却本能地闪躲几下眼神,不想给大嫂的好心添加负担,声音沙哑虚弱:
“谢谢大嫂,我给大嫂添麻烦了,大嫂,你,没事吧?有没有也摔伤了?”
赵亦孜见他难得地理解懂事,心中总算放下一块石头,面色重新恢复平静道:
“我还好,下面有树木,我只摔了些皮外伤,你别担心我,先好好把药喝了,此药正好是给济婆婆的摔伤调理药,我给你适当减少了用量,没那么苦了。”
她边吹凉药汤边柔声安慰起来,将勺子递到他的小嘴边,顾云宣乖乖咽下去,苦味占满了口腔味蕾,他小脸微微蹙了蹙道:
“那济姨她可有药医治?她说身体痛,要喝药。”
他念起今天济婆婆打掉他喂的白开水,倘若他现在把她的药给喝了,她定又要生气了,赵亦孜将他眸中的担忧和委屈捕捉了出来,面色沉重心疼他:
“是不是她又对你和云笙发脾气了?你手上的烫伤是因为她吗?”
顾云宣见她面色关切,一时有些噎住,他不知道该不该承认,怕说错话惹她也不高兴了,赵亦孜探口气,看了眼他偷偷藏起来的右手,那烫伤她已经帮他治愈,但心里创伤怕是不容易:
“你放心,在你长大和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之前,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随意发生了,你好好休养身体,别想太多,今日之事待我带你回去后,定好好替你和云笙做主的。”
她笑容如棉花糖甜软,让倔强的他鼻子一酸,侧眼去看一旁的青草和她拿着药碗的纤细竹笋手:“谢谢你,大嫂。”
赵亦孜对他这副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惹得又心疼又想笑,用手腕上的袖子轻轻为他擦拭额头脸颊边上的虚汗,动作轻柔,令人感动依恋。
“你啊,就乖乖养伤着,什么都不用想,云笙正有你大哥照顾呢,过几日等你好些了,不管你大哥有没有找到我们,我都会带你回去,放心吧。”
她说着重新转身去盛药,却赶紧袖子被一个小手抓住:“你,那你现在,要去哪里了?”他说不出口让她别走,否则他会害怕的话来,但是他眼神里写满了祈求和害怕。
赵亦孜一怔,仿佛看到了现代的生病记忆,她不知道她是不是那个赵亦孜,只是那种想依恋爸妈的感受是十分真切和深刻的,也许人在生病时,就本能地想要一个信任之人在身边照顾吧,思至此她目光再次柔了柔:
“我只是过去给你重新盛一碗药来,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会走远的,你别担心。”
顾云宣眼神动了动,澄澈如最原始的星辰:“真的吗?”他想问她会不会变回嫌弃他和妹妹的以前样子。可终究没勇气问出口。
赵亦孜盛一碗药汤过来,突然停顿动作和声响道:“真的,你听.....”
顾云宣不明她让听什么,配合地放轻呼吸静静听起来,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哗~哗~哗~,听到了吗?是附近河流的声音。”
他回神看着赵亦孜举着药碗,入木三分的神色氲氤在白色热气中,生动美丽,那张粉嫩的樱桃小嘴对着勺子仔细吹了几次,试温成功后,才递到他嘴边。
“等你喝完药,我便带你去河边,抓鱼和野鸡烤给你吃,不会随便让你一个人留下来等我的,好不好?”
顾云宣心中温暖起来,浑浊的药汤也不那么苦了:“好。”
“希娃!希娃!是你回来了吗?”
进来的却是顾云郎和一个穿着华贵的女子,顿时勃然大怒:
“顾云郎!这是谁?希娃呢?让你给我买的药呢?”
她隐约看这女子和顾云郎有些什么,好啊,顾云郎这个倒插门的居然敢把别的女人带进家来,这不是欺负她女儿希娃吗?
她正要诈身起来骂,却被娄玲月正色压了下来:
“济老夫人,我是官府的二小姐,此次前来是因为村里人指证你女儿希娃,刚才回来时,突然上山抽打顾云宣,致使顾云宣落下悬崖,她本人也因此掉下悬崖去,此事我已派官府的人去认真彻查,你先别着急。”
这一番话说得正义严肃,惊得济婆婆面色一变:
“你说什么?我的希娃掉下悬崖去了?不可能,我希娃如此善良,怎么可能会掉下悬崖去?定是你们,顾云郎,定是你和你弟弟妹妹合伙陷害我希娃!”
顾云郎对她反咬一口的话失望透顶,面色阴狠道:
“善良?你以为我们是傻的吗?你们不过是利用我妄想当官夫人而已,这些年你们对我和弟弟妹妹动辄欺压打骂利用,如今还害我弟弟落下悬崖生死不明,你们算什么善良女子?此事我会认真查清楚,若真是你和她设计好的,别怪我报官和离!”
他说着把买来的书和剩下的银子扔在桌面上,冷哼一声:
“这是你们假心假意给我买的书和银子,我一分不收,我靠自己也能走上官途去,我只要一个真相和偿还!”
他终于做他早就想做的事,捡起他早该拿起的硬气,周围村民顿时熙熙攘攘聚过来,惊呼这毒妇居然将一个可怜孩子打落下悬崖去,这不是杀人了吗?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在娄玲月身上。
“现在官府小姐都给引来了,这下她们怕是躲不掉了!”
济婆婆听到顾云郎这么指控,又加上街坊邻居的幸灾乐祸,气得撑身起来:
“顾云郎!咳咳!你竟敢如此污蔑我和希娃!我们没有设计要害云宣!当初若非是我赵家给你那一百七十两银子,你那死爹娘根本没有给你留下银子来给你病爷爷治病,更没有银子给你拉扯弟弟妹妹长这么大!你们身上吃穿哪一点不是我们赵……”
她气得肝火中烧,难听的话再一次放大了声地从床上传遍房间,她向来自认为这些话能拿捏顾云郎,让他永无翻身余地。
顾云郎心中冷笑,她以为他还像前世一样好拿捏吗?这一世不好好为前世报仇,他枉重生一次。
“够了!赵元济!此次不管我弟弟落崖之事是否和你们有关,我都要和赵亦希和离,待我弟弟寻回来没事后,我自会把这些年用的两百二十两银子还给你们,倘若我弟弟有事,你们就等着我打官司为我弟弟妹妹陪罪!”
若顾云宣有事,他不会让济婆婆好死!
顾云笙恐惧地躲在顾云郎身后,低着头不敢看济婆婆,她现在恐惧和难过极了,想起二哥对大嫂的评价,又想起济婆婆打掉二哥的碗。
此时突然在人群中,与田一和田花的目光对了一下,对方居然诡异地对她偷偷吐舌头做鬼脸,然后再举举拳头故作凶狠地威胁她不许说出真相,而后偷偷隐藏在秋花和其他大人身后。
她心中的恐惧和绝望再加深一下,低着头本能地抓了抓顾云郎的裤腿,顾云郎以为她害怕,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和肩膀。
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顾云笙更加悲伤,她觉得就算说出真相也晚了,大哥已经决定要和大嫂和离了。
济婆婆正要反驳几句气话,她竟不知顾云郎什么时候勾搭上官府家的小姐了,还敢如此威胁她,果然当初就不该好心收留他们顾家这些白眼狼!
然而娄玲月等人却没有再给她出口侮辱顾云郎的机会,灵儿趁机趾高气扬道:
“大胆刁民赵元济!我家衙门二小姐的身份岂是你能乱说话编排的!来人,给她掌嘴!让她长长记性!看她下次还敢不敢乱污蔑我家小姐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