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夫额角渗出一丝冷汗,他虽以大夫自称,实际上只在大城的医卢中打过下手,识得几种草药。即便如此,在茉莉村方圆十来个村落,混口饭吃绰绰有余。
骑虎难下的陈大夫索性破罐子破摔,咬牙道:“我虽然保不住元小子的腿,但我能保住他的命!乔菊尔,眼下我已经把药上了,元小子醒了,那也是我的药在起作用!你不过拾人牙慧,并没有真本事!”
陈大夫话一出口,季之洲充满戾气的眼睛掠过一丝不屑厌恶。这厮好不要脸,一人先将功劳全顶了,往后不管乔菊尔做什么,他都说是自己的药发挥作用,无耻!
担忧的目光看向乔菊尔,季之洲关怀之余,也很好奇这女人会是何反应。四年前一别,这女人跟记忆之中的她有些不一样了,看他的眼神,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究竟是真认不出自己了,还是在做戏?
乔菊尔唇边逸出一声轻嗤,带着浓浓的讽意。敢情老头子是自知打赌赢不了,改耍赖了!所谓方圆十里最有名望的大夫,原来也不过如此。
“你……你笑什么?!”陈大夫明显底气不足,但还是硬着头皮斥道,绝不容许自己的声明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你这个庸医!不准欺负我娘亲!”乔团团小小的身子突然跑到乔菊尔身边,抱住她的大腿,一副要保护她的架势。
感受到团子软软的身子,乔菊尔的心一瞬间软化,笑容也柔和了不少,揉了揉他的脑袋,示意自己没事。
“我问你,若换你来治疗,病人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乔菊尔锐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陈大夫,既然他不到黄河心不死,乔菊尔便满足他。
陈大夫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迟疑道:“至、至少要一天吧。”
话音刚落,乔菊尔挑了挑眉,自信坦言:“我只需一个时辰,并不用任何药,就能让他醒来。”
此言一出,陈大夫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陈某行医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神人,能不用任何药物在一个时辰内治好蛇毒。姑娘,你口出狂言也该有个度!”
乔菊尔懒得他废话,见病人伤口发黑,知道时间不能再耽搁。
瞥了一眼团子,目光落在季之洲身上:“麻烦你先带团子出去。”
“好。”季之洲微一颔首,心底愈发感到疑惑,她真的对自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不!娘亲我要留在这里陪你!”乔团团嘟起小嘴,将乔菊尔抱得更紧。他还不要留娘亲一个人在这里被欺负!
“团子乖,听娘的。”乔菊尔可不想让儿子看到血腥的治疗画面,怕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阴影。
“娘!”乔团团还想挣扎,却已被季之洲一把抱起,一张嘴撅得几乎能挂油瓶了。
见团子被抱出去,乔菊尔立刻要求道:“给我准备匕首、酒和火灯,还有陈大夫的银针。”
事关元朗性命,村长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就准备齐了乔菊尔要的东西。
屋子里的人,很快被村长清场出去。
季之洲将乔团团抱到院子的石凳上坐下,看着怀中小脸儿上写满拒绝的团团,男人冷硬的神色不禁柔软下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小心:“你叫团子?”
“不准叫我团子!只有娘才可以这么叫我!”乔团团脸气鼓鼓的,丝毫没有威慑力的紫葡萄大眼瞪着季之洲,看得后者心都化了。
他能感受到,怀中的孩子娇嫩脆弱的身躯,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就夭折在自己手中。
“那我该叫你什么?”季之洲笑言。
这倒是难住乔团团了,村子里的人十分排斥他,除了娘亲他几乎没怎么接触过外面的人。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看起来像打老虎的男子,乔团团忍不住问道:“难道你不怕我吗?村里人说,我是鬼瞳子,我的眼睛能带来厄运!你离我和娘亲远点,当心我害死你!”
说罢,乔团团有些紧张观察着季之洲。
季之洲是什么人呐?
他怎么可能感受不到这孩子隐藏的刻意和委屈,被传言没有情感的心,骤然疼了一下。
乔团团只见季之洲皱起眉头,心头顿时咯噔一声,耳朵里却听道他自豪又狂傲道:“谁告诉你这双眼睛能带来厄运?紫色的眼睛是最尊贵的好运,是上天对你的恩赐。这些愚昧的村民,怎会得知这双眼睛背后的深意?团子,你无需因此自卑,要以此为荣。”
说道最后,季之洲很自然一口亲在了乔团团额头上。
后者已经听呆了,这是乔团团第一次在各种嫌弃和唾骂的声音中,听到这种话。他幼小的心脏,不禁汇聚出一股暖流,紫得通透的大眼似有水光闪烁。
半响,才嫌弃的擦了擦额头,别扭道:“告诉你了,不准叫我团子!你……你可以叫我团团。”
季之洲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却听院子里响起一阵嘲讽。
“我当她有什么本事,原来是想放毒血!”陈大夫时刻注意着屋子里的变化,最后那点担忧都放下了。
“陈大夫,什么是放毒血啊?”
看到村民们朝自己投来求知的目光,笃定自己在这场打赌中赢定了,陈大夫也不吝啬传教:“放毒血,就是在伤口周围的血脉上,切一道口子。让染了毒的污血出来,直到见红才止血。哼,放毒血这么危险的招,除非是对人体结构十分熟悉的大医,否则很可能找不准位置,或者切多了,出现放不干净毒血或流血过多,两者都得毙命!”
“什么?!”一旁的村长听得后退半步,沧桑辛劳的脸上更是沉重打击。
“我就说嘛,乔菊尔哪里会医术。她要真会医,来茉莉村三年了,怎么不见她给咱治治病?”
七嘴八舌的议论,直将屋子里的乔菊尔逼到流言蜚语的边缘。
连带着抱着乔团团的季之洲,都遭到了围攻。
“她还带回来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男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刚才在村长家,凶横得很!”
“我还以为乔菊尔多冰清玉洁,对咱村里的男人都没啥好脸色。现在来看,也不是个好东西。那个孽种的爹是谁都不知道,眼下又跟其他男人搅和上,不知羞耻!”
村民们的议论,令季之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