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正乐和玉英,一路挣扎来到坡前,两人停下休息。李正乐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抹着脸上的汗水问玉英:“天色已晚,姑娘有何打算?”玉英没顾得上回答,她一边劳累地喘息着、一边擦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喘息了会儿,才一手往上指着说:“顺此路一直往上走,不远便是霸王梁。”李正乐一听到‘霸王梁’三个字,不禁打了个寒战问:“什么?霸王梁!”玉英没注意,一边喘着粗气回答说:“啊。就是一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隘。”正乐心有余悸地颤抖起来:“恐怕又是一处,强盗出没之处吧?”玉英劝:“公子莫怕,对面坡上就是石马寺。听说寺内新来主持法慧大师,武功高强,乐抑强扶弱、常救人于危难之中。公子可先到寺内,借宿一宵。明日一早,求法慧大师护送过梁。”正乐茫然、无奈,默默地点了点头。玉英又说:“公子到了县城,寻到亲人,定要想方设法儿,给玉英捎个信来,免得让玉英心中挂念。”一边说着,泪水簌然而下。正乐忍不住鼻子一酸,两行泪珠夺眶而出,忙将拐棍儿倚身上,一手拉过玉英,一边为她擦泪、一边说:“放心吧,我会的!”玉英与正乐分开,解开领下一颗扣子,从脖子上摘下长命锁。两手托着说:“这把长命锁,陪伴玉英整整十八年。它能辟邪消灾,使人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可保公子一生平安!”说完,将长命锁戴在正乐脖子上。正乐脸上肌肉抽搐起来,声泪皆下:“玉英!”一把将玉英搂进怀。玉英泪流满面,一动不动,任凭正乐搂抱亲吻。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李正恩一脸晦丧气,和成功一行人马,个个垂头丧气地出了刘家寨。踹马向黑狼谷方向奔来。队伍进了黑狼谷,不知不觉,正恩的马慢了下来,信马由缰,并从身后腰带上拿下长烟袋,撑开荷包装满烟锅,晃着火纸点着烟,边走边抽烟,一路昏昏沉沉。队伍松松散散、稀稀拉拉地向前行进着。
谷口坡前,玉英从正乐怀里挣了出来。两手拢着散乱在额前的头发,说:“时候不早,公子该赶路了。”正乐犹豫问:“深夜长谷、姑娘家家,孑身一人而归,实在令人放心不下。不如同去石马寺,明早分手如何?”玉英惆怅摇头:“不。玉英与家人失散,多日不归,父母不知急成何样。玉英思亲心切,纵有千难万险,也要连夜返回,与父母团聚。”说完,从脚下地上捡起拐棍儿,递给正乐说:“公子赶路吧。”正乐接过拐棍儿,流着眼泪,颤抖着嘴唇冲玉英拱下手:“保重!”玉英挥挥手:“赶路吧。”
就在正乐和玉英在坡下路口,难分难离的时候,断魂崖顶的清泉旁。“粉头”从树上跳了下来,冲着旁边的一棵树上叫:“二哥,该走啦。”“疤脸”从另一树冠跳下来,骂:“真他娘的晦气。又白守一天!”“粉头”劝:“二哥。生的什么气呀?走吧!”“疤脸”问:“去哪?”“粉头”答:“还能去哪?找大哥去!让他给咱弄点吃的,吃饱喝足,再美美地睡上一宿。明早换个地方,去霸王梁!”“疤脸”大手一挥“走!”就这样,三路人马,从三个不同的地方,向着石马寺汇合而来。
天,全黑了,夜幕迷茫。谷口坡前,玉英和正乐还在恋恋不舍地泪眼相望。正乐咬咬牙,猛地抹了把泪,毅然扭头便走。玉英目送着正乐,正乐用力拄着拐棍儿,两腿一拐一拐,使劲朝坡上迈去。却没走多远又停下,依恋地回过头来看。玉英原地未动,机械地扬起一只手,意示地冲正乐挥了挥。正乐酸楚地笑了,擦了擦泪,回头又走。
玉英一动不动地目送着正乐,微风吹拂着她额前秀发,她有点麻木。泪水顺腮流了下来,流进嘴里,她全然不知。却从心里感觉到;正乐行走吃力、咬牙挥汗、气虚喘息的样子。她心疼地叹了口气。凝神注望,对面山坡上那个越走越远的小人影儿。远处的人影儿突然停下了,回过身来,向她挥手致意。她流泪笑了,扬起手,向远处人影儿摇摆。
半山坡上的李正乐,一手撑着拐棍儿,望着站在坡下的小人影儿,扬着一只手,一边挥动着大声呼喊:“玉—英—。回去吧!回—去—吧—!家里人惦记,回—去—吧—!”可远处的小人影儿,好像什么也没听见,木头般一动不动地朝他凝望着。他急了,眼往四下寻找。看到旁边一块巨石,便毫不犹豫地抢了过去。丢了手中的拐棍儿,手扒足蹬地爬上巨石,颤抖着两腿站稳,跷起脚。高高地扬起双手,使劲朝坡下人影儿摇摆着,并声嘶力竭地呼喊:“玉英。回—去—吧—,回—去—吧—!……”渐渐地,正乐停止了呼喊和摆手,木然呆望。依稀可辨,坡下的小人影儿,依旧一动不动地朝这边凝望着。正乐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起来,泪珠象一颗颗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肌肉颤抖的两腮,一个劲儿的往下滚。
断魂崖通往石马寺的小道上,“粉头”和“疤脸”一前一后,二人吊儿郎当往前走。“疤脸”心事重重,越走越慢。不多一会儿,就被“粉头”拉下了一段距离。“粉头”发现停下来,等上“疤脸”问:“二哥。怎么了,有心事?”“疤脸”犹豫问:“老三,大哥不是说,要我们少跟他见面吗?”“粉头”责怪道:“二哥。你也诚实了吧?大哥的意思是说,要我们尽可能的少跟他见面,出入寺院要小心。这黑灯瞎火的,有谁看的见?再说了,不去石马寺,咱还能去哪?就是睡在供桌上,也比这荒山野岭强得多!”过来拉“疤脸”一把:“走吧,二哥!”
朦朦胧胧,石马寺的影子,隐约可见。李正乐兴奋地使劲拄着拐棍儿,踉踉跄跄往前走。突然脚下一绊,身体冲前扑倒。他索性趴在地上,闭目休息了会儿,抬起头,手背抹了把汗,咬牙坐起来。双手使劲撑着拐棍儿,站了起来。一瘸一拐,挣扎着朝寺门走去。
借着朦朦胧胧的星光,玉英返身往回赶。一路小跑回到了黑狼谷,落地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在深谷回响,突然,路边草丛中“噗”地一声,玉英惊叫着被吓倒。顺手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循声音传来的地方举起。只听路边晃动的草丛中,传出耗子撕咬时的尖叫声。玉英松了口气,手背抹了抹一脸的冷汗。扬手欲丢石头,愣住想了想,又一手攥着石头站起来,继续往前赶。
隐隐约约,前方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玉英急忙止步,侧耳细听。马蹄声越来越近,玉英急忙摸下道,在路边不远一处蒿草丛中藏下身。一手拨开蒿草,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窥视。影影绰绰,一队人骑从眼前道上匆匆而过。听到马蹄声越去越远,玉英小心翼翼回到小道上。向马队消逝的方向看了看,再看看手中的石头,慢慢松了口气,转身继续顺道往前跑去。
李正恩一马当先,带领着公差队伍出了黑狼谷。一路马不停蹄,奔上山坡大道,来到离“十”字路口不远。
一旁岔道上,“疤脸”和“粉头”两个悠悠荡荡朝路口走。忽然听到马蹄声,“粉头”连忙拉起“疤脸”,而“疤脸”却挣着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粉头”将“疤脸”拽到一块巨石后藏起来。正恩率马队从路口疾驰而过。“疤脸”“粉头”大摇大摆地从巨石后走出来,不慌不忙地跟在马队后边,朝石马寺走去。
星光朦胧,山门石匾三个大字隐约可辨:石马寺。李正乐喜出望外,迈上台阶上前推门,门关着。正乐一手扣着门环敲了几下,便耐心等待着。不多一会儿,门开了。吴良上下打量了下正乐,微微一愣神,脸上慢慢现出一丝神秘的表情。琢磨了下,便施礼问:“阿弥陀佛!施主深夜来访,不知有何吩咐?”正乐还礼答:“在下李正乐、山东人氏,桃源访友路过此地。天色已晚,打搅宝刹,借宿一宵,明日早行。还望大师慈悲为怀,赏个方便!”吴良听完李正乐的自我介绍和来意,脸上又露出一丝似乎成竹在胸的笑纹。忽听远处传来马蹄声,吴良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了看,便冲正乐施礼道:“佛门善地,谈何打搅?”身体往旁让了让:“施主请!”正乐感激:“谢大师!”便用力撑了下拐棍儿,吃力地迈过门槛。听马蹄声越来越近,吴良从容关门,领正乐往里走去。
正恩在寺前大道上犹犹豫豫地“吁”住马,茫然朝寺门看。成功跟上来,见正恩犹豫不决的样子,试探地问:“天色已晚,先生你看……?”正恩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弟兄们也都累了,咱们走吧。”说完踹下马镫,骑马向前走去。成功和众差相继跟上。